苏管家枯槁的手指突然按住家规册子上的\"戒贪\"二字,褶皱密布的眼皮掀起时,浑浊瞳孔里竟泛起水光:\"老奴愿领二十杖责,只求大小姐准我将功折罪。\"
满座哗然中,他颤巍巍跪在满地当票上:\"上月采买的七车青砖,实际到库不足五车。\"袖中抖落出两枚沾着泥灰的铜钥匙,\"这是西角门与马厩暗阁的备用钥匙,老奴愿交还中馈。\"
云瑶指尖轻叩案几,看着钥匙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前世这老狐狸直到她被囚观星阁时才露出獠牙,如今倒学会审时度势了。
她忽然瞥见君墨渊玄色衣摆下露出的剑穗——正是用她前世染血的发带编成。
\"杖责就免了。\"她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从今日起,各院管事每日需向苏管家报备三次人员动向。\"白玉簪在掌心转出个银花,\"若有差池\"
\"老奴即刻安排岗哨轮值!\"苏管家突然抢过话头,从怀中掏出本泛黄名册,\"这是各房近三月出入记录,请大小姐过目。\"
君墨渊的剑鞘突然横在名册上方,玄铁冷光映出名册边角的狼首暗纹。
云瑶却像没看见似的接过名册,指尖在某个频繁出现的\"云风\"字样上顿了顿:\"既然苏管家这般明理,戌时巡防就劳您亲自带队。\"
等众人散去时,日头已爬上观星阁的琉璃瓦。
云瑶倚着朱漆廊柱看苏管家佝偻着背清点护院,忽然轻笑:\"二十年前母亲中毒那晚,您也是这般积极吧?\"
苏管家手一抖,钥匙串撞在影壁发出脆响。
他低头盯着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草,声音轻得像叹息:\"老奴房里藏着半盒金疮药,瓶底刻着碎叶城的星月纹。\"
云风的小院飘着松墨香,少年正踮脚往账本上盖朱印,听见脚步声差点打翻砚台:\"阿姐看我理的账!\"他献宝似的举起册子,某页夹着的糖画在风里晃悠,\"上月厨房采买的五十斤蜂蜜,实际只用了三十斤呢!\"
云瑶望着糖画上歪歪扭扭的兔子,忽然想起前世弟弟被诱骗喝下毒羹时,手里也攥着这样的糖画。
她将白玉簪在砚台边轻敲三下,墨汁突然凝成小雀停在云风肩头:\"明日开始跟着陈账房学看契约文书。\"
\"那我能去马厩看照夜白吗?\"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苏伯说等我学会打算盘就\"
\"苏管家近日要巡防,马厩暂时由玄甲卫接管。\"云瑶截住话头,将糖画塞回他嘴里。
转身时袖中滑出个鎏金筒,悄无声息地滚进云风装零嘴的陶罐——那里边藏着三根淬了仙法的暴雨梨花针。
月色被乌云咬碎时,君墨渊正在擦拭剑锋。
突然一阵怪风掀开窗棂,案头的星象图哗啦啦翻到\"危月燕冲紫微\"那页。
云瑶按住乱飞的书页,白玉簪突然发出蜂鸣。
\"东南角。\"两人异口同声。
玄甲卫的灯笼在游廊尽头明明灭灭,巡更的梆子声卡在第三响。
云瑶跃上屋檐时,看见观星阁顶的铜铃正在逆风摇晃,而本该在阁中当值的两个护院,此刻正歪倒在紫藤架下打鼾。
君墨渊的剑锋突然转向西北:\"血腥味。\"
云瑶却盯着槐树枝桠间晃动的绸布——那是她今早特意系在云风窗前的平安结。
乾坤袋里的星轨仪突然疯狂旋转,白玉簪迸发的光芒在夜色里划出诡异弧线,最终指向祠堂方向。
第二阵异响从马厩传来时,惊雷劈开了浓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纵身跃向声源。
狂风卷着沙砾拍打窗纸,隐约有铁链拖拽声混在雨声里,像极了前世观星阁地牢传来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