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对刑狱之事倒是颇有见解。\"谢大人突然抓住她欲收回的皓腕,拇指重重碾过她掌心血痣,\"就像对某些腌臜手段格外熟悉。\"他说话时,目光如钩直刺云瑶腰间乾坤袋。
云裳的冷笑声恰在此时响起。
她扶着歪斜的堕马髻,将断成两截的银雀簪狠狠掷在地上:\"姐姐这般殷勤,莫不是想替谢大人研墨?\"话音未落,秦夫人腰间荷包突然裂开,十余颗南海明珠噼里啪啦砸在金砖地上,其中一颗正滚到云裳绣鞋边。
\"妹妹当心!\"云瑶惊呼着去扶,广袖拂过云裳腰间时,那枚刻着凤纹的羊脂玉佩突然裂开细纹。
前世这玉佩本该在三个月后出现在皇帝枕边,此刻却渗出丝丝黑气——正是云裳与钦天监私通的证物。
谢大人弯腰拾珠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看见云瑶绣鞋上沾着的香灰正诡异地聚成八卦图形,而少女指尖荧光未散,分明在方才搀扶时对玉佩做了手脚。
正要发作,却见云瑶笑吟吟递来一方绣帕:\"大人官袍沾了酒渍。\"
那帕角赫然绣着半枚带血的指甲印。
\"云小姐的绣工倒是特别。\"谢大人接过帕子的手微微发抖,他记得溺毙宫女右手小指缺失的指甲盖,此刻正在刑部证物盒里泛着青紫。
君墨渊的剑鞘突然重重磕在青玉案上。
满堂烛火应声摇曳,云瑶趁机抽回绣帕,转身时发梢拂过谢大人官帽,一缕青烟悄然钻入他眉心。
这是瑶池畔养了千年的惑心草,最能叫人见所想见,听所想听。
\"大人可闻见桂花香?\"云瑶突然指着窗外那株光秃秃的老树,\"都说月圆之夜\"她尾音还悬在半空,谢大人瞳孔已泛起混沌的雾霭。
他恍惚看见溺毙宫女正站在桂树下冲他笑,指甲缝里的金线与云瑶袖口纹样完美重合。
更漏声又响过三遍。
云瑶倚着嵌螺钿屏风轻摇团扇,看谢大人踉跄着走向庭院,官靴将满地珍珠碾成齑粉。
她知道惑心草只能维持三刻钟,但这足够让御史大人\"看见\"云裳与秦夫人在假山后密谋——用他亲自教导的刑侦技巧。
\"你倒是舍得用瑶池仙草。\"君墨渊的声音混着松香从身后传来时,云瑶正将最后一颗明珠踢进地砖缝隙。
她转身便撞进男人玄色大氅里,前世被万箭穿心时都不曾紊乱的气息,此刻竟因他衣襟上沾染的龙涎香颤了颤。
云瑶指尖凝起仙光正要推开,忽然瞥见月洞门外闪过明黄色衣角。
她故意踮起脚尖凑近君墨渊耳边:\"战神可知凡间最利的刀是什么?\"温热气息呵在男人喉结,满意地看他颈侧青筋暴起,\"是自以为执棋者的\"
惊呼声如利刃划破夜空。
云瑶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满地突然静止的珍珠,听见廊下铜铃无风自动。
更漏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而本该在三更天出现的梆子声,此刻却提前响了整整一刻钟。
君墨渊猛地将她扯到身后,长剑出鞘时带起的罡风掀翻了十二扇缂丝屏风。
云瑶在漫天翻飞的雀金裘中攥紧乾坤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令人窒息的威压,这铺天盖地的龙涎香,除了那个人
琉璃灯影突然全部转向正门,方才还喧嚣的宴厅骤然死寂。
云瑶感觉喉间泛起熟悉的血腥味,那是前世被灌下鸩酒时的滋味。
她强迫自己松开掐出血痕的掌心,任由君墨渊带着薄茧的手指覆上她颤抖的手背。
雕花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穿堂风卷着雪粒子扑灭半数烛火。
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云瑶看见自己水红裙裾正以诡异的速度褪成惨白——就像那件浸满冷宫血污的素衣。
她深吸一口气,齿间还残留着惑心草的苦涩,却混进了某种令人战栗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