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屋檐的冰棱在剑气震荡中簌簌坠落,云瑶广袖翻卷间已将刻着獬豸血泪的瓦当收入乾坤镯。
她瞥见西南角青砖上蜿蜒的龙涎香血渍,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冷笑——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终究是沾了御书房的味道。
\"诸位且看!\"马秀才突然从旁听席后转出,手中《礼经》哗啦啦翻到《女诫》篇。
他额间朱砂痣渗出黑气,分明是方才化作青烟遁走的真身。
云瑶垂眸扫过案几,发现那本该摔碎的玉佩竟在砚台边泛着幽光。
王捕快青铜锁链当啷作响,冰霜战纹攀上他横在胸前的铁尺:\"马先生既通圣贤书,可知《刑典》第三百二十条?\"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瑟瑟发抖的孙婆婆,\"伪造证物当杖八十,蛊惑民众罪加三等!\"
\"牝鸡司晨本就是大罪!\"马秀才折扇猛击惊堂木,数十片黑羽竟在案牍上拼出云氏族徽,\"三年前漕银案,云尚书的账册分明记载着\"他指尖点在某个墨痕未干的日期上,旁听席顿时哗然。
云瑶忽然轻叩乾坤镯,昨夜从死囚胃中取出的冰魄珠滚落公堂。
珠子遇血即化,显露出半幅盖着刑部大印的密函——正是三年前被焚毁的漕银案原始卷宗。
冰面上倒映着马秀才陡然苍白的脸,那上面赫然是皇帝朱批的\"准\"字。
\"马先生博古通今,可知这冰魄珠产自昆仑雪蟾?\"云瑶绣鞋碾碎冰珠,寒气裹着墨香漫过众人鼻尖,\"刑部存档的松烟墨掺着昆仑冰晶,遇热会显赤色纹路——您伪造的账册,用的是江南贡院的普通松墨吧?\"
孙婆婆颤巍巍举起马秀才分发的《冤情录》,泛黄的纸页在寒气中突然沁出血色蛛网。
老太太吓得跌坐在地:\"这这墨叽会吃人!\"她袖口沾染的墨汁竟化作细小黑虫,朝着马秀才的朱砂痣疯狂蠕动。
\"婆婆小心!\"云瑶甩出水袖卷住老人,乾坤镯里飞出片梧桐叶。
叶片裹着玄麟剑气钉在《冤情录》上,书中顿时传出凄厉哀嚎。
众人惊恐地看到密密麻麻的\"冤\"字从书页爬出,每个字都生着蜈蚣般的百足。
君墨渊在檐角眯起眼睛,玄麟剑在他掌心嗡鸣。
透过雨幕,他看见云瑶鬓间步摇坠着的冰莲正与王捕快战纹共鸣。
当那姑娘指尖拂过被蛊虫啃噬的卷宗,破碎的墨迹竟在空中重组成漕银案真相——押运官脖颈处的龙爪痕,分明是御前侍卫独门暗器所致。
\"不可能!\"马秀才突然撕开锦袍,胸口浮现出青铜傩面刺青。
他抓起惊堂木砸向冰镜,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僵住——镜中倒映的根本不是公堂,而是皇帝把玩着染血傩面的御书房场景!
云瑶趁机将玉珏按在染血的瓦当上,獬豸图腾突然活过来般仰天长啸。
神兽虚影扑向马秀才,竟从他七窍中扯出缕缕缠绕着梵文的黑雾。
王捕快铁尺轰然落下,青铜锁链绞住黑雾的瞬间,众人听见深宫中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
\"妖女!
你这是妖术!\"马秀才癫狂地撕扯着刺青,那傩面图案却突然张开血盆大口。
就在利齿即将咬断他咽喉时,云瑶弹指将冰莲打入傩面口中。
青铜面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化作青烟钻进了地砖缝隙。
孙婆婆突然指着地砖尖叫:\"字!
地上有字!\"那些被傩面腐蚀出的孔洞,竟组成了\"弑父弑君\"四个血字。
王捕快倒吸冷气,铁尺重重敲在写着年号的地砖上——永昌十七年,正是先帝暴毙之年。
雨声忽然停了。
云瑶望着瓦当上渐渐消散的獬豸,听见君墨渊的剑气在屋檐发出清越龙吟。
她装作扶起孙婆婆,指尖灵力已顺着地砖裂缝追索到宫墙方向。
当最后缕黑雾在坤宁宫方位消散时,少女露出恍然神色——原来那青铜傩面人的铁链,锁着更深的宫闱秘辛。
\"老身老身给云姑娘赔罪!\"孙婆婆突然颤巍巍跪下,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昙花的香囊,\"那日有人给老奴这个,说埋在云府后院就能得十两银子。\"香囊撕裂的瞬间,数只荧光蛊虫竟拼出半枚玉玺图案。
云瑶扶老人的手微微一顿。
她望着香囊内衬的鲛绡纹路,突然想起前世被庶妹推进冰窟时,隐约见过同样的料子——那分明是今年番邦进贡的珍品,皇后宫里才得三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