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子重重拍了拍扶手,堵住侍女没来得及脱口的话。
她怀孕了是不假,可她又不是图别的虚名?只要能怀上六哥的孩子就已经是上天垂怜。如今还没诞下皇子就结交前朝相公大臣,这消息要是传到六哥耳朵里,他该怎么想她?
外面台阁那群谏臣的风言风语都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都说树大招风,她和肚子里这个金疙瘩不知道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官家最是重规矩,在前朝和相公们周旋已经够辛苦,她又何苦上赶着给官家添乱?
至于皇后,苗娘子略带酸涩地吸了吸鼻子,只要娘娘能替官家料理好后宫,明白帝后一体的道理,就算官家偏宠她几分她也认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苗才人借口养胎闭门谢客,热热闹闹的清湖宫又重新恢复沉寂。
皇后倒是没想到苗才人如此识情识趣,她也不是个吝啬的,大手一挥,清湖宫的待遇又提了一成。
本来还担心后宫不稳的前朝相公们:……
难道是他们错怪曹皇后了?这也不像是传言所说的没有容人之量啊?
一时间,苗才人贤良淑德的美名一下子传开了,连带皇后的名声也好了不少。
只是苗娘子不争不抢,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苗氏肚子越来越大,自己却被皇后压榨地一次侍寝也轮不到的后宫妃嫔酸气冲天,试图让苗氏和皇后斗个两败俱伤的计划旋即宣告破产。
试问,谁能想到苗氏居然这么没用?
单看苗氏请安时为了维护官家和皇后顶嘴的架势,还以为苗氏是个有脾气有野望的,没想到压根就是胆小怕事的软包子——
怎么就偏偏她这么好运怀上龙胎了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一个相貌平平,家世平平,才情平平,连性子也平平的女人能够常伴官家左右,甚至能幸运的为官家生儿育女呢?
张妼晗看着自己变得愈发粗糙的手欲哭无泪,心里愈发想不通。
难道她千辛万苦进了宫,就是为了当个伺候人的宫女?
明明当初端午宴上,官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的她羞涩不已,怎么不过才过了几天就全然变成了一副陌生的样子?
明明,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被官家捧在手心里的人啊?!
张妼晗委屈地直掉眼泪,反应过来后,又着急忙慌拿一张素到没有一点花纹的手帕擦拭泪汪汪的眼角——她刚刚涂的胭脂,可不能哭花了。
美人是需要装点的。
吹弹可破的肌肤和纤细柔软的身段是要在无忧无虑生活中的奢侈品。
自打教习嬷嬷莫名出了宫,她从可以三五不时在官家跟前露面,平时只要习舞娇养肌肤的乐女,变成后宫一个不起眼娘子的宫女。
这后宫从不缺趋炎附势,踩高捧低的奴才,如今的张妼晗不过是个被贵人厌弃了的宫女罢了。
先前还顾忌着她那张出色的脸蛋小心观望,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昂贵的衣裳首饰被人抢了去,点妆的胭脂变成粗制滥造的地摊货,一双只会抚琴作画的柔夷泡在水里发涨,不过半年,就沧桑的厉害。
张妼晗吸了吸鼻子,扯了扯嘴角,下一秒模糊的镜面浮现出一张浅笑的芙蓉面。
她不该放弃的!
就算是皇后娘娘再打压她,苗娘子再阻挠她在官家跟前露面,她也会等到和官家见面的那一天,官家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而被人心心念念的官家在福宁殿狠狠打了两个喷嚏,然后…对着眼前魏国大长公主的帖子发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