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冷笑一声。
“能要什么,要钱。这帮工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
……
罗桑厂的库房塌了,压烂了工人万高大的腿。人送到医院去,除了截肢,没别的办法。到了此刻,人还没醒,还在医院里躺着。
万高大个子高大,躺在县医院的床上,显得床都十分局促。
只是,对他而言,病床很快就不局促了。
在这个停水停电的时刻,罗桑厂迅速派车去把万高大的老婆,开饭店的娇姐,接到县里。
王经理亲自探望,和娇姐谈赔偿。
他的意思是,万高大有不少好兄弟,每到下班时间就集体跑去仓库,不是喝酒,就是搓麻,或者赌钱。但念在万高大是老员工的情分上,厂里愿意包了他的全部医疗,并额外人道主义赔偿5万“营养费”。
王经理自认为诚意十足。
可娇姐气得浑身发抖,非要堵在罗桑厂区闹。她说,老万分明是担心仓库积雪,自发去库里检查,才惹来如此灾祸。
钱不够,就别想息事宁人。
更令王经理气愤的是,工人们倒也不劝阻,到了三餐时间,就默默送点牛奶面包。
眼看着外商要来,王经理火了。
他把道理讲给娇姐听:万高大平日里上班就不老实,总惦记着去仓库玩,公司都没有追究。下班时间借用公司仓库娱乐,更是违反公司条例。谁知道仓库坍塌有没有万高大的责任!细究起来,公司还要向万高大索赔误工费才是。
王经理最后说,罗桑厂关乎整个罗桑县人的饭碗,你在这里闹个没完没了,是要砸了全县的饭碗吗?
万小满刚下飞机,第一次坐飞机的新鲜劲还没过,就被告知了这个噩耗。
她第一时间找江明映揭发罗桑厂的恶行,可江明映只是笑笑。
十七岁的女状元倒也不慌,来到罗桑厂陪着母亲闹,言必称法律规定,扬言不认定工伤,就把罗桑厂送上法庭。
王经理客客气气地请母女二人到会客室休息,娇姐有些犹豫,而万小满一口拒绝。
“我们就在院子里待着。”十七岁的女状元长着一双冷情的眼睛,“我们哪都不去。”
王经理深呼吸若干次,才能压住内心的烦躁。
万小满是罗桑县状元,今年高考,赵书记对万小满寄予厚望,指望她考个市状元、省状元回来,给罗桑县教育长长脸,方便以后向省市申请经费。
因此,赵书记扬言:
“万小满就是罗桑县的希望!”
会议室里,窗外少女的哭喊声又飞进来。
“这些工人就是没有大局观。外商要来,这是关系到多少工人饭碗的事,什么时候闹不行,非得在这时候闹?”王经理恨声。
他烦躁地收了思绪:“赵书记夸她一句‘罗桑县的希望’,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希望了?”
工人的哭喊无法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几人只当做耳旁风,劝王经理,那工人不过失去了两条腿,如今罗桑厂没钱才是要紧事。
正说着,门突然轻响。
王经理面色大变,纵身一跃,猛地推开门——
门外,空空荡荡。
只有一阵冷风,循着走廊这头,吹到走廊那头,拐了个弯,吹到阴影中的罗珏身上。
……
罗珏面色苍白,浑身发着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离开罗桑厂的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