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醒转,望着南昭,眼里有某种光在发亮。
南昭不说话,只是与她对视。
但是那束光只亮了片刻就熄灭了,王玉兰的眼眸变成了原来的浑浊。
南昭放下杯子。
慢慢来,不着急。
王玉兰虽然又回到原来的缩手缩脚,但是像是挣扎了一会儿,才径直走到柜子里,取出了一盒文件夹。
里面是这一年的账本。
文静已静候已久,随即就上前把账本取了过来。
她翻看的速度很快,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本账本,然后对着南昭无声地摇头。
南昭微微颔首。
而此刻的王玉兰已经坐到了破旧的沙发上。
她的姿势没有刚才拘束,而是将南昭和文静的对视收在了眼底,看完之后手也没有刚才颤抖。
整个人呈现一种灰败的姿态。
她从上次南昭说要查账之后就一直如坐针毡地等待这一天。
她只是个初中文化,不够聪明也不够果断,即将迈入老年的妇女。
这一刻她反而放轻松下来了。
罢了罢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认命了。
南昭也略略了解一些基本的入门知识,她随意地挑了一本来看,大概看了十分钟左右才终于放下。
她缓慢地走近王玉兰,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王姐。”
“嗯。”
王玉兰一辈子都在这厂里过活,从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事到临头,她的声音仍有些颤抖。
“之前的账我们既往不咎。”
“嗯……嗯?!”
王玉兰猛地转头,瞳孔都放大了。
南昭对她笑,“我们不看过去了。”
她伸手过去握住王玉兰的手,小心地避开那处红肿的地方,“我们往前看,好么?”
文静忽地一下往后靠在椅背上。
她也笑起来。
“对啊,来日方长。”
王玉兰一瞬间有泪意涌上心头。
她不好意思地用衣服袖子擦脸,又接过南昭给她扯过的纸巾,“好好,就是不知道我这么老了,还中不中用了。”
南昭微微笑着。
“只要活着。”
“就迟早有发光发热的那一天。”
她说完便有电话响起,是刚才她们查账时她叫的闪送,快递员跟她确认地址。
等到办公室门再次响起,南昭去签收了东西,回来再次坐到了王玉兰的身边。
“这是红花油。”南昭把药交给了王玉兰,“是不是在哪里摔到了?”
王玉兰一瞬间有极其汹涌的羞耻心冲上头顶,把她的脸都涨得通红。
但是听到南昭的下一句,她又连连点头,“对,就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
南昭没有多问,和文静说该回去了。
她们和王玉兰作别,便往厂房外走。
直到下到厂房台阶下——
“南昭——”
南昭转头,王玉兰瘦小的身体跑地气喘吁吁。
“我一定要告诉你!”
“刘长明那个杀千刀的,对上次那个来的年轻人开出的价格心动。”
“拿着厂里仅剩下的所有供货和客户明细去找鹏飞集团。”
“那么大的集团,想让我们倒闭,现在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红着眼睛流下泪,本就皱纹密布的脸上更是沟壑纵横,双脚更因为生气而在地上急得直跺脚。
“我们厂,现在可就只指着那点进项过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