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挑破永乐坊的硝烟。林逸将细剑插回腰间时，指节已泛青白。罗振的镔铁枪在青石板上犁出丈许沟壑，月光顺着裂痕淌进来，映得满地断刃似银鱼跃水。
"承让。"林逸甩了甩麻木的右腕，虎口渗出的血珠坠入裂缝。方才最后一剑刺出时，他分明看见罗振鬓角的白发在夜风中颤动。
罗振摩挲着胸前裂开的衣襟，粗粝指尖沾了丝血迹："二十年前沧州道上，有个使快剑的独行盗也是这般路数。"他突然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不过那厮的剑比你慢三寸。"
长街尽头的青竹灯笼忽明忽暗，八百帮众的呼吸声压过了更鼓。李坏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却见罗振突然转身，铁枪扛在肩头晃成弦月："孩儿们，收拾家伙喝酒去！"
黄炳成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潮退去，有个青竹帮少年临走前还捡起同伴的断指，小心揣进怀里。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手中的鎏金算盘，翡翠珠子沾了层暗红。
"老大，这"黄炳成凑近时嗅到林逸身上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与汗淬炼的气息。
"他要的是体面。"林逸踢开脚边半截枪头，"传话下去，接管时遇到棺材铺就绕道——罗振的弟兄们今夜怕是忙得很。"
寅时三刻，醉月楼最高层的菱花窗映出个佝偻身影。铁无情把玩着新得的夜枭玉佩，看永乐坊渐次亮起的飞鹰灯笼。年轻捕快突然指着长街："那罗振怎的"
"闭嘴。"铁无情甩出铁胆击碎酒壶，琉璃碎片在《青竹帮布防图》上划出裂痕，"记住，今夜永乐坊太平无事。"
当林逸回到小院时，檐角铜铃正惊走偷食的夜枭。厢房窗纸上映着馨儿练剑的影子，木剑破空声竟暗合《全真心法》的吐纳节奏。他靠在门框看了半柱香功夫，直到双腿麻木才惊觉东方既白。
"哥！"馨儿蹦出来时发梢还沾着晨露，"李教头说我使剑像跳舞！"
林逸笑着揉乱她头顶发髻，突然瞥见黄炳成跌跌撞撞冲进院门。这老狐狸竟赤着左脚，锦缎鞋面不知丢在哪个血洼里。
"唐泰和抢了顺意坊交界的地盘！"黄炳成喘得像个破风箱，"扣了咱们六个弟兄，说是说是帮他洗刷马厩！"
林逸捏碎手中露珠，水渍渗入虎口裂痕火辣辣地疼。记忆闪回昨夜罗振转身时的那句话："虎三爷养了条好狗，专啃自家骨头。"
"点齐人马。"林逸解下染血的披风，"去会会这条忠犬。"
顺意坊界碑旁，唐泰和正踩着鎏金马鞍训话。这虎背熊腰的汉子生了对吊梢眼，看人时总像在估量牲口。"都麻利些！"他一鞭子抽在飞鹰帮俘虏背上，"刷不净马毛，就把你们填进料槽！"
忽然有铁器拖地声自长街尽头传来。唐泰和眯起眼，看见晨雾中浮现出百余道身影。为首青年玄衣墨发，重剑在青石板上擦出连串火星。
"林当家这是"唐泰和刚开口，重剑已呼啸着劈断马厩横梁。受惊的马匹撞翻水槽，粪汤泼了他满身。
"我的人呢？"林逸剑指粪堆里瑟瑟发抖的俘虏。
唐泰和抹了把脸上的污秽，吊梢眼眯成毒蛇："三爷说了，永乐坊太肥，小辈怕是啃不动"
剑光忽闪，唐泰和头顶的虎头银冠裂成两半。林逸甩去剑锋上的发丝："回去告诉三爷，牙口好的晚辈最会啃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