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意坊的石板路泛着晨露,黄炳成捧着红木匣子跟在林逸身后,总觉得匣缝里渗出的血腥味比桂花糕还香。路过包子铺时,戴冲的脑袋突然在匣中晃了晃,惊得他差点把早点吐在糖画摊上。
"老黄,你说戴冲爱不爱吃蟹黄汤包?"林逸忽然驻足,指尖弹了弹匣盖,"要不买两笼给虎爷当伴手礼?"
黄炳成苦着脸还没答话,巷口转出六名黑衣汉子。为首者胸口的银线飞鹰振翅欲飞,正是虎三爷的亲卫队长赵昆。
"林少爷,三爷候您多时了。"赵昆抱拳时,腰间雁翎刀与铁护腕相撞,发出金戈之音。
虎府门前的石狮换了新的,爪下按着的竟是青竹帮制式短刀。李师爷揣着暖炉倚在门框上,呵出的白雾里带着药香:"三爷昨夜摔了七套茶具,林少说话可仔细着舌头。"
正厅的阴沉木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声,林逸抬脚跨过满地青花碎片,靴底碾碎一片釉上画的竹叶:"义父这摔杯为号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跪下!"
虎三爷须发皆张,紫檀案几上的掌印深达寸许。林逸却自顾自拎起茶壶斟了杯冷茶:"戴冲的脖子比这桌子硬三倍,不也跪了?"
"放肆!"虎三爷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铁莲子,却在触及林逸衣襟时诡异地坠地——李坏的剑穗不知何时缠上了房梁,玄铁重剑正悬在虎三爷头顶三寸。
林逸吹开茶沫:"孩儿特来请义父移步总堂,青竹帮的戏台子都搭好了,缺个敲锣的怎行?"
飞鹰帮总堂的鎏金匾额在秋阳下泛着冷光,两尊展翅石鹰的眼珠竟是西域火油浸过的黑曜石。战堂弟子按刀而立,甲片摩擦声如毒蛇吐信。林逸忽然驻足,盯着某位弟子靴跟上干涸的血迹:"这位兄弟昨夜在永乐坊摔的跤?"
那弟子瞳孔骤缩,按刀的手被赵昆死死按住。
议事厅的青铜熏炉吞吐着龙涎香,十二把交椅上的目光利如鹰隼。沙飞鹰窝在虎皮椅里打盹,枯瘦的手指却精准夹住飘落的香灰。
"带血气的雏鹰。"老帮主忽然睁眼,浑浊眸子里闪过刀光,"走近些,让老夫瞧瞧你的爪子。"
林逸解下佩剑掷地,剑鞘撞碎三块地砖。镶玉的砖缝里渗出褐色血渍——十年前青竹帮七长老便是在此处被乱刀分尸。
"金丝楠的桌子,南海的砗磲珠帘。"林逸屈指弹响梁上铜铃,"帮主把总堂修得比知州府还气派,就不怕官老爷们夜里睡不安稳?"
刑堂主张成武拍案而起,腕间铁胆竟嵌入桌板:"狂妄!你当刺杀戴冲是孩童砸瓦罐?青竹帮五个堂口已陈兵永乐坊!"
"五个堂口?"林逸突然笑出声,"那敢问张堂主,昨夜战堂三十六骑突袭青竹帮漕运码头,烧的是谁家粮船?"
满堂哗然中,沙飞鹰的咳嗽声像钝刀刮骨。老帮主颤巍巍举起鸠杖,杖头镶嵌的夜明珠映出林逸带笑的眼睛:"小子,你比沙天鹰还疯。"
"不敢当。"林逸掀开红木匣,"比起二十年前孤身屠灭常宁王氏满门的老帮主,晚辈这点疯劲,顶多算雏鹰试啼。"
戴冲的独眼恰好对着善事堂主,惊得他打翻了翡翠算盘。珠玉滚落声里,林逸靴尖碾碎一颗东珠:"三日前青竹帮劫了我们三船私盐,晚辈不过是以牙还牙——用戴冲的脑袋换十二万两白银,这买卖诸位叔伯觉得亏吗?"
虎三爷突然剧烈咳嗽,袖中藏着的毒蒺藜掉出两枚。李师爷的暖炉"当啷"落地,炭火引燃了账册边角的"战堂密录"字样。
沙飞鹰的鸠杖忽然点地九次,暗合九宫方位。战堂弟子瞬间封死所有出口,弩机上弦声如蝗虫振翅。
"好个一石三鸟。"老帮主褶皱里藏着冷笑,"挑飞鹰青竹战火,乱中取利的是谁?昨夜西市十三家赌坊易主,当老夫眼瞎?"
林逸突然撕开锦袍,胸口飞鹰刺青下赫然有道陈年箭伤:"六岁那年,青竹帮的弩箭把这玩意烙在我身上时,可没人问过我是哪家的雏鹰。"
满堂死寂中,戴冲的脑袋突然滚到沙飞鹰脚边。林逸用剑尖挑起半片染血的银票:"戴冲死前说了件趣事,关于二十年前常宁府那场大火和某个逃出生天的王家庶子。"
老帮主的鸠杖突然爆裂,藏在杖中的软剑如毒蛇出洞,却在距林逸咽喉半寸时被玄铁重剑截住。李坏从梁上倒挂而下,剑穗上的铃铛叮咚作响。
"时辰到了。"林逸忽然指了指漏壶,"青竹帮的使节该到门口了——带着求和书,和十二万两赔罪的雪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