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麻奴看到有狼挡道,恐慌不已,停下了脚步。后面的麻奴也停了下来,大家乱纷纷地挤成一团,像黄鼠狼突然闯进了鸡窝。
我大声喊着:“不要怕,排成一圈,面朝外面。”
没有人说话,大家全都默默照做了。
我们看着狼,心惊胆颤;狼看着我们,也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起了李白的诗句: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我们和狼也在互看着,却不是温情脉脉。
我想着,狼群看到我们有了准备,估计就会离开的。毕竟我们是十几个人,毕竟我们手里都有家伙,估计狼群不敢贸然进攻。
然而,狼群并没有离开,它们蹲在地上,呈圆形包围我们,每只狼相距有十几米。它们“狼”视眈眈地望着我们,等着我们露出破绽。
这群狼肯定饿疯了,沙漠中食物极为短缺,突然看到这么十几坨食物,它们怎会轻易放弃。
大胖子厨师肯定就是被它们吃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好几个小时,四周依然漆黑一团,星光下的一切影影绰绰。
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狼群耗得起,但是我们耗不起。
太阳出来后,天气酷热,沙漠表面温度高达五六十度,人很快就会被晒晕过去,而适应了沙漠严酷环境的狼群,却可以以逸待劳。
不行,必须走。
我手握菜刀,对金本镇说:“我们在前面开路,向着那颗星星走。”
金本镇说:“好的。”
我对那群福建麻奴说:“你们跟在我们的后面。”
他们没有说话。
我说:“这里不能呆了,我们需要赶在天亮前,找到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要不然,太阳一出来,大家都会被晒死。”
是,是。黑暗中有人答应着。
我和金本镇走在最前面,从两只狼的中间穿过去。我们一个人的手中握着菜刀,一个人的手中拿着枪刺。两只狼犹豫了一下,给我们闪开了一条道。
没有人说话,人群黑压压地向前走,只听到脚步踩在沙子上的细碎的声音,夹杂着恐惧的粗重的喘息声。
狼群不敢进攻,又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
我想到了以前看到的《动物世界》中的一个场景。野牛正在吃草,巨蜥把野牛的腿咬了一口。
野牛的腿上有一个小伤口,本来不算什么,伤口很快就会自行愈合。但是,巨蜥的唾液中,有致命的病毒。
此后,巨蜥慢悠悠地跟在野牛的后面,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一周后,病毒缠身的野牛陷入了淤泥中,奄奄一息,追来的巨蜥一口咬住了野牛,而野牛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们就是那只野牛,狼群就是那只巨蜥。
狼群也在等着我们耗尽最后的力气。
我们向前走着,每个人都瑟瑟发抖,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寒冷。
白天的沙漠酷热难耐,夜晚的沙漠却奇寒无比,温度肯定在零度以下。这样严酷的环境,锻炼出了狼极强的耐力,几万年来,它们都适应了沙漠的气候,但是,人类却不行。
和狼比起来,人类就是一朵娇嫩的花。
夜半的沙漠没有风,但是奇寒无比,我全身发紧,就像跌入了冰窖里。金本镇走在我的身边,我听见他的牙齿哒哒作响。
所有人都知道沙漠的夜晚很冷,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冷成了这样。在大麻基地的夜晚,大家都是在被窝里度过,所有人都没有一件御寒的棉衣。今天早晨匆忙走出大麻基地,所有人都带上了衣服,包括内衣和外套,但没有一个人会带上棉被。
现在,把所有衣服穿在身上,也依然无法抵御寒冷。所有人都被冻得歪歪斜斜,脚步迟滞,双脚就好像被冻在了沙地里,拔不出来。
狼群似乎觉察到了我们的情况,它们追了上来,和我们的距离愈来愈近,我甚至都听到了它们兴奋的呼吸声。要是在白天,肯定也能看到它们的口水一直拖曳到地上。
走在最后的麻奴,发出了哭声。不连贯的哭声,也像被冻住了一样。
形势万分危急。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排排影子,好像人影一样。但是我知道,在这样的沙漠里,在这样的夜晚,是没有人的。金本镇对着那排人影大声呼喊着,但没有回应。
我们迎着人群走去,到了近前,才发现是约书亚树林。
有了约书亚树林,我们就得救了。
我让所有人都挡住狼群,我挥舞菜刀,对着一棵约书亚树砍去。约书亚树的周身都长满了尖刺,坚硬的尖刺扎得我的手鲜血淋漓,但是我感觉不到疼痛。面对死亡的恐惧,遮挡住了流血的疼痛。
生长在沙漠中的约书亚树异常干燥,只有深扎入地下的像毛细血管一样的根,才有生命的气息。
约书亚树被砍倒了,我擦亮打火机点燃了,火焰腾地一声窜起来,近在咫尺的狼群大吃一惊,惊慌逃往黑暗中。
火焰也燃起了求生的希望。
福建麻奴们手持铝合金棍子,对着一棵棵约书亚树又抽又打,干枯的树身应声而倒。然后,大家把它们拖拉到了火堆上。
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远处狼群气急败坏的身影。
我喊道:“多砍一些,围成圆圈,所有人呆在圆圈里。”
约书亚树轰轰烈烈地燃烧着,照亮了整个夜空,狼群不断地向后退缩,夜色中传来了它们不甘心的嗥叫。
福建麻奴们躲在火圈里,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突然,火圈外的狼群全部停止了嗥叫,四周一片静寂,只有偶尔响起的树木燃烧的爆裂声,令人一阵阵心悸。
约书亚树很容易燃烧,但是却很不耐烧,包裹着树身树枝的一层尖刺烧透了以后,坚硬的树身却难以燃烧。上百年的约书亚树,也只能长成手臂那么粗细,可见它生长有多么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