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惊醒了大棚里的所有麻奴。
那些福建人瑟缩成一团,用肮脏的被子裹紧了瑟瑟发抖的几个月没有洗澡的身体。
我拉着金本镇说:“逃!”
金本镇说:“逃出去!”
在一声接一声刺耳的枪声中,我和金本镇弯腰走出了大麻棚。他们看到大麻基地旁用沙堆堆成的墙壁上,在湛蓝色的天幕衬托下,有两个人趴着射击。
子弹拖着长长的闪光尾巴,在他们和大棚之间来往穿梭,密集的枪声,连狗都不敢吠叫。
我拉着金本镇说:“去另一边。”
所有打手都被吸引在了这一边,另一边一定没有人看守。
可是,他们刚刚走出几步,突然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棚的塑料布剧烈颤动,转瞬即逝的电光撕扯着黑暗,我看到一只惊慌失措的壁虎,窜上了大棚顶部。
然后,四周再没有了声音。
我赶紧拉着金本镇,又回到了住宿的大棚里。
那是手雷爆炸的声音。
手雷吓退了抢劫大麻的人。
大棚外的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沙堆上溜下去,然后开着一辆皮卡逃走了。
大棚里,那群福建人欢天喜地,他们庆幸抢劫的人被吓跑了,主人的大麻棚保住了,他们又可以平静地继续做麻奴了。
我鄙夷地望了他们一眼,想不明白,这些彻底丧失了常识思维的奴隶,莫非要在这里呆到死亡的那一天?
天亮了,他们继续干活。
像奴隶一样佝偻着腰身,连头也不敢抬;像蚂蚁一样匆匆忙忙,一刻也不敢闲下来。
甚至连话也不敢说。
没有经过蔡姐和看守的同意,随随便便说话,就会遭到当头鞭抽。只有夜晚躺在大麻棚里,我们才敢小声说话。
夜晚,睡在大麻棚里,黎昭又问:“安娜呢?安娜后来呢?”
金本镇继续说道:
那天,和往常一样,金本镇把神父的信件送给了老太太。
那是一个墨西哥裔的老太太,她皮肤黝黑,长着一个鹰钩一样的鼻子。这个硕大的鼻子让她的脸看起来异常恐怖异常狰狞。
金本镇很不喜欢她,每次都不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何况今天,他的心中惦记着艾米莉,艾米莉说“今晚就离开”,他想着赶紧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和趁着夜色偷偷离开,离开教堂,离开美墨边境城市圣地亚哥,一路向北,去往洛杉矶。
过他们想要的那种生活。
回教堂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他和艾米莉的未来,他要赚很多钱,要买豪宅,带游泳池的豪宅;吃完晚饭后,他坐在游泳池边,慢悠悠地抽着香烟,看着艾米莉在游泳池里,像只海豚一样欢畅地起伏。
他觉得,他们的幸福生活触手可及,呼之欲出。
可是,他回到教堂后,没有看到艾米莉。也没有看到神父和棕色脸。
他想着艾米莉很快就会出现,他一点也不着急。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做着无关轻重的事情,一边等着艾米莉,一边掩饰自己的焦虑。他想着,只要自己一抬头,就能够看到艾米莉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口。
可是,没有。
教堂里没有一个人,他看到有几只野兔从教堂门口经过,他在教堂后院种的蔬菜,经常会被兔子吃了。而且,兔子很坏,不吃菜叶,只吃菜心。好好的一棵菜,就被它两口糟蹋了。
他担心野兔跑进来,就关上了教堂的大门。
他慢慢等到了黄昏,艾米莉还没有出现。
他开始担心起来。他在院子里徘徊着,走进了每一件房屋,可是,每一间房屋都没有可疑的痕迹。
他开始心慌意乱起来。
终于,天色彻底黑下来,艾米莉没有出现,而教父和那个黄胡须的人却出现了。
奇怪的是,他们站在金本镇的面前,而教堂大门却关得好好的,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这个念头只是在金本镇脑海里一晃而过,他并没有多想,他的心中全是艾米莉。
金本镇想问神父,艾米莉在哪里?可是他不敢问,他担心他们的奸情会被神父发现。神父和那个黄胡须坐在桌子旁,他烧水给他们煮咖啡。
他竭力掩饰着自己心中的焦急,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可是,他在泡咖啡的时候,还是打翻了咖啡壶。咖啡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捡拾咖啡壶,借助着院子里的灯光,他突然看到黄胡须的裤管上有血迹。
真真切切的血迹,他穿着浅灰色的裤子,那几滴血迹很明显,可能他没有留意到。
他的心中掠过不祥之兆。
他想问神父艾米莉去了哪里?可是他做贼心虚,不敢问,他害怕一问就露陷了。
那天晚上,神父和黄胡须睡都睡着了,而他一直睡不着。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艾米莉会回来的。棕色脸裤管上的血迹,也许是别的动物的血。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他看着头顶上的月亮,从东边慢慢滑到了西边。他幻想着教堂的门突然会叩响,他打开院门,看到艾米莉站在月光下的大门口……
然而,没有。
安娜一直没有回来。
他们说好了今晚一起逃出去,一起逃到洛杉矶,一起住在丁胖子广场旁边,那里有非常多的工作机会。他要努力工作,他要赚很多钱,让艾米莉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