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来,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长着一张大饼脸的中年女人,大约有五十岁。
我问:“郑翠平是谁?”
中年女人没有回答,她问道:“你是想找工作?”
我说:“是的。”
中年女人说道:“跟我走,我这里有工作。你叫我蔡姐就行。”
我问:“什么工作?一天多少钱?”
中年女人说:“和他们一样,一天200元。”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们,就是刚才坐上面包车离开的那些人。我在心中飞快地算账,一天200美元,1300元人民币,一月就将近四万元人民币。这工作不错。
中年女人说完后,就径自走开,他知道我抵挡不住诱惑,会跟着她的。
我跟在蔡姐的后面,刚走了两步,那个疯婆子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过来,她拦在我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去,不要去。”
我停住了脚步,前面的蔡姐也停住了脚步。
我看到蔡姐一摆头,广场上的两个男子突然冲了过来,疯婆子吓得转身就跑。两名男子追上了疯婆子,拳打脚踢,疯婆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我想,那两个男子刚才不是一直在广场转悠吗?他们怎么会殴打疯婆子,难道他们和面前这个蔡姐认识?
这个想法只是在头脑中一晃而过,我并没有多想。我身不由己地跟在蔡姐的后面,我只想着赶快有工作,有工作就有了钱,有钱就能买机票回去。
到了这一步,我就像一艘被丢在急流险滩中的小船,只能选择随波逐流。
丁胖子广场外面有一条街道,凌晨的街道上少有行人,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靠在路边。
小轿车里还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始终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蔡姐坐在了副驾驶位。我坐在了后排。
我刚刚坐进去,汽车的两边突然走进了两个人,就是刚才殴打疯婆子的那两个男子,他们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了中间。
我突然有种不祥之兆。
他们刚才说的郑翠萍,郑翠萍到底是谁。他们现在要把我带到哪里。
汽车一路都开得飞快。而且,蔡姐放开了收音机,收音机的声音很大。
汽车中间竖立着一道屏障,隔开了前排和后排。屏障是用栏杆做的,焊在了车厢里,两边都蒙着塑料纸。
汽车无声地驶离了丁胖子广场,很快就汇入了高速公路滚滚的车流中。
我坐在车里,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风筝,绳子被握在这个名叫蔡姐的女人手中,女人想要我飞起来,我就得飞起来;女人想要我落下来,我就得落下来。
我想喊叫停车,可是我知道喊了也是白喊,他们不会停车的。
到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美国的高速公路很破,道路坑坑洼洼,很多地方都有裂缝。
车子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就像一只螳螂爬过粗糙的榆树皮。
车子里的人东倒西歪,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开车的司机不说话,坐车的几个人也不说话。
后面有谁放了一个又蔫又坏的屁,非常臭,汹涌的臭味让我无法呼吸。我用余光偷看着坐在左右两边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想不明白,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我想,只要汽车停下来,车门一打开,我撒腿就跑,他们不一定能追得上我。
大约一个小时后,小轿车驶离了高速公路。
前面是横亘的高山,山中只有一条道路,中间一条线分开了双向两条车道。
对面不时有大卡车隆隆驶来,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小轿车就像山峰下的一只甲虫,甲虫里的我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翻过山后,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这条路像一把刀劈开了沙漠,道路是黑色的,两边的沙漠都是黄色的。慢慢无边的黄色沙子,直往眼睛里蹭,蹭得眼睛发涩发干发枯,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我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坐在前排的蔡姐,觉察到了我的举动,她从中间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我,没有说话。
车子又沿着这条双向车道开了很久很久,我感觉到双脚都麻木了,四肢都僵硬了,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车子这才驶离了双向车道,进入了沙漠中的土路。
车子一驶入土路,我就感到一阵恐惧。
这条土路显然很少有车辆行走,路上连车辙印都看不到,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带往哪里。我想问,可是又忍住了,我知道即使自己询问,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的。
我大声说:“停一下,停一下,我要上厕所。”我想,只要我一钻出车子,就撒腿向柏油路的方向跑。
可是,没有人说话,车子依然开得飞快。
我又大声喊道:“我要上厕所。”
坐在前面的蔡姐头也没有回,她说道:“忍一忍,马上到了。”
车子在沙漠中忽隐忽现的道路上行驶着,渐渐驶入了沙漠深处。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双车道的柏油路,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车子里很热,而我的心却跌入了冰窖。
继续向前走,路边出现了低矮的灌木丛。
车子从灌木丛的夹缝中开过,摇摇晃晃。车子像喝醉了酒一样,一会儿向左边倾斜,一会儿向右边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