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台的纸船在微波炉的嗡鸣声中摇晃，丁晓萱用咖啡勺捞起浸湿的方案残页，墨迹早已晕成深浅不一的蓝色。
陈国栋的蛇形领针在玻璃隔断后反光，像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
“小丁，这是最新勘测数据。”文件夹被随意扔在桌上，陈国栋的指尖在标注红圈的数字处敲了敲，“明早预演用。”
丁晓萱摸到文件袋边缘的折痕——这分明是三天前就作废的旧版。
她抬头时正撞见陈国栋将真正的u盘塞进西装内袋，金属蛇头在暗格里仿佛在吞吐信子。
茶水间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整层楼只剩打印机发出困倦的嗡鸣声。
“多谢陈总监。”她将错就错地抽出文件，指甲在桌底掐进掌心。
绿萝垂下的枯叶扫过键盘，恍惚像父亲临终前抚摸她头顶的手。
凌晨三点的应急灯将影子拉得瘦骨嶙峋，丁晓萱把珍珠按在发烫的额角。
屏幕上同时开着九十年代勘探报告和泛黄合照，林董胸前的翡翠吊坠在像素点里折射出奇异光斑。
当她把错误数据导入建模软件时，溶洞三维图突然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西北角的断层线与孔雀蓝羽毛的弧度完全重叠。
“原来如此……”她抓起数位笔在虚拟岩壁上勾画，紫藤花纹章在蓝光中忽明忽暗。
窗外暴雨裹着霓虹在玻璃幕墙流淌，像谁打翻的银河。
预演室的百叶窗透进碎金似的晨光，陈国栋的鳄鱼皮鞋尖不耐烦地叩击地面。
丁晓萱捧着重新建模的平板走进来时，正听见他在和楚逸辰耳语：“实习生做的玩具模型，楚总何必亲自……”
“开始吧。”楚逸辰打断他，目光掠过丁晓萱发梢沾着的打印纸屑。
昨夜监控画面里佝偻的背影突然在眼前重叠，他无意识地摩挲起袖扣。
丁晓萱点开全息投影的刹那，窃笑声戛然而止。
本该是常规的溶洞剖面图，此刻却悬浮着交错的荧光脉络，孔雀蓝的虚拟羽毛正从断层线缓缓飘落。
“这不是地质分析！”陈国栋猛地拍桌，“楚氏集团不是科幻片场！”
“是生态脉络。”丁晓萱将珍珠按在全息台上，虹彩忽然在投影中晕染开来，“九十年代勘探队忽略的钟乳石年轮显示，溶洞西北角存在周期性虹吸现象。”她的指尖划过发光的羽毛，“这是上周在电梯井发现的绿孔雀尾羽——濒危物种的栖息地，不该被水上乐园的排污管贯穿。”
楚逸辰不自觉地前倾身体。
晨光里悬浮的少女像站在星云中央，发丝间还沾着昨夜通宵的咖啡香。
他突然想起两周前她在暴雨里捡文件的狼狈模样，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异想天开！”陈国栋的蛇形领针几乎要戳到丁晓萱鼻尖，“拿根鸟毛当令箭……”
“让丁小姐说完。”楚逸辰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香槟杯，惊得陈国栋的领针撞出清脆响声。
几个原本在憋笑的高层突然坐直，钢笔在记事本上沙沙作响。
丁晓萱怔怔地望着替她解围的男人。
楚逸辰松开的领带尖沾着窗外飘进的雨丝，竟与那夜监控镜头里的身影微妙重合。
她慌忙调出新的数据模型：“这是根据林董当年报告重建的虹吸周期，结合孔雀迁徙路线……”
“够了！”陈国栋突然提高音量，“楚总可能不清楚，这些数据早被专家组否决过！”他掏出那个藏着真u盘的银蛇盒子，“我这里才是权威……”
“陈总监的u盘，”丁晓萱突然轻笑，“装的是上周被林董亲自驳回的20版吧？”她在众人惊愕中举起手机，昨夜加密邮件里的翡翠吊坠照片正在闪烁，“今早八点，林董特助刚送来最新批示。”
死寂中突然响起掌声。
楚逸辰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起身，掌心的薄汗沾着西装面料的温度。
他望见丁晓萱耳后未擦净的荧光笔痕迹，忽然觉得那抹蓝比任何珠宝都耀眼。
“楚总刚才的眼神，简直像发现新大陆。”洗手间的镜面映出陈国栋扭曲的冷笑。
他捏着蛇形领针在隔间门上刻划，金属与烤漆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
丁晓萱将珍珠贴在心口平复呼吸时，感应门忽然滑开。
楚逸辰的身影倒映在盥洗镜里，手里竟端着杯冒热气的拿铁。
“你电脑上有23个未保存文档。”他生硬地把咖啡杯放在大理石台面，蒸腾的奶泡画出个歪扭的爱心，“集团不鼓励无效加班。”
丁晓萱望着他迅速泛红的耳尖，忽然发现他袖扣刻着和林董雪茄剪相同的紫藤花纹。
咖啡香混着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漫过来时，安全通道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可能是夜班保安……”楚逸辰话未说完，丁晓萱已经冲向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