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天,城里气氛越发严峻,往常热闹的街道也不再有行人和摊贩逗留,江岚还是没收到他想要的消息。
傍晚时候下起了小雨,江岚吃完饭支起窗户,搬了个椅子坐到窗边,摊开一本书放在膝盖上。
系统就躺在书页上,江岚看完一页就点点它,系统自动打个滚去另一边。
张海榆走进来都愣了一下,关上门后问道,“有消息了吗?”
“没有,”江岚摇头,皱眉道,“怕是出了意外。”
“失联几天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张海榆安慰他,“在看什么?”
江岚把系统抚到旁边,合上书举给张海榆看,蓝色的封面上写着《粤东百年食记》,“我挺喜欢这边的吃食的,看看食谱打发时间。”
窗外的雨大了起来,溅到窗台上,又落到了屋内,江岚偏头去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惊雷闪过,路上的行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江岚耳朵里,他关上了窗。
张海榆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想到最近城里的消息,眼神沉静,“今晚城里还要流血,当官的阻了水匪的财路。”
“他们怕是要在这城里打一场。”
“为什么是城里?”江岚问道。
“水匪进城了,刚下雨天暗下来那会儿,他们走的城东侧门,看守侧门的士兵里面有他们的内应,他们在水上打杀惯了,无法无天,一路直奔城主府。”
这座城里的城主府是清朝传下来的了,现在是当地布防官的府邸,但水匪猖獗至此,可见这个布防官也是个不抵事的。
前些日子上边派下来巡查的情报官,当地布防官让那些水匪最近收敛一些,却没成想激怒了水匪,他们在码头大开杀戒就是给布防官的一个警告。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布防官也被惹急了眼,当即封城,城外的码头少了商人来往,水匪没得赚更是红了眼。
他们本来就是亡命徒,再不然就是只认钱,断了财路真比杀了他们的父母还要可恨,脑子一热就要打进城里。
还是其中有些头脑的水匪想着先潜伏进来,江岚觉得这很难评,这么多人一窝蜂进了城,算什么潜伏?
张海榆没再多说,以张秉岚的通透,提一嘴他就能猜测个大概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张海榆离开后江岚也没有上床睡觉,他给窗户开了个缝,今夜无月无星,又有雨幕遮挡,这些挡不住江岚的眼睛。
路上没了行人,他把视线放远,街口那里三三两两跑出来一些人,举着棍子,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看到街上闭门的店就上去踹两脚。
踹开了门就进去抢掠,店主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有些脾气爆的和他们争执了几句就被踹倒地上,被打的昏死过去。
踹不开门就在门口破口大骂,骂了一会儿被旁边的人催着去下一家店门口。
街上重新热闹了起来,水匪的猖笑声,呵骂声,店家的哀求声,咒骂声……
声音越来越近,江岚能看到有人来踹他这家客栈的门,老板锁上了门,又把柜子桌子都堆在了门口,一楼还有几个吃住都在店里的小二和护卫。
一伙人躲在门后面,护卫手里拿着刀,脸上却依然带着恐惧,这座城里没有不怕水匪的人。
水蝗在城里扎根了太久太久,那是从他们祖辈就肆虐在这片土地上的存在。
水匪打不开门,照例踹了几脚,对着门吐了几口口水就打算去下一个地方,转身就看到一张凶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那张脸很沧桑,但是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像是离群的恶狼,紧紧地、悄无声息地盯着猎物的脖子。
那水匪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骂道,“你他娘装鬼吓爷爷?”
他伸手去推那个人,陡然感觉视线一高一低,天旋地转,雨水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水匪张了张嘴,脑袋砸在地上,身体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周围的水匪惊骇地看着那具无头尸体,尸体身后就是客栈的门,门上溅射了一道殷红的鲜血,血液缓缓流下,倒是比漫天的大雨还要震耳。
水匪并不怕尸体,再恐怖血腥的尸体他们也见过,但是站在雨里的那个人、那个男人,他披着一身蓑衣,乱糟糟的头发经雨一淋更显得油腻。
浑身上下都透着邋遢,说这人是个窘迫的疯子也不为过,只有他手上的那把刀,亮的惊人,清晰地映出了层层雨丝。
不断有雨水砸在那把雪白的刀刃上,水匪们仿佛看到那把刀切过他们的脑袋,在他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有人抖着腿挪动脚步,“六六六……六爷、”
其他人猛地惊醒,一个个腿打着摆子往后退,“我不认识这家伙,六爷您、您、”
“对对,我们不认识这人,六爷杀得好杀得好!”
黑背老六抬了抬眼,声音暗哑,“滚。”
“好好、我们滚,我们这就滚!”
一群人疯了似的往外跑,跑的太急摔在地上四肢并用爬起来继续跑。
黑背老六挥开眼前的无头尸体,一刀插在门缝里,手腕一转把刀横在了门上。
门内传出一声惊叫,黑背老六手臂用力劈下,木门连带着挡门的桌椅板凳都被劈散了架。
他走进屋里,眼前是零零散散的桌椅板凳,切口平整,黑背老六沉默了下,说道,“二楼住着的人,叫什么?”
掌柜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六爷这……我们也不知道客人叫什么,只知道姓蔡,包下了整个二楼。”
“不知道这位六爷,找我们有什么事?”张海榆推开了门,靠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旁边还有一个跟着他出来的张家人。
黑背老六瞧他一眼,“我不找你,我找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张海榆目光一闪,笑道,“那怕是不方便,那人已经睡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他睡觉重要,六爷有事不妨白天来寻他。”
“你说了不算,”黑背老六充耳不闻,“他说了才算。”
呜呜的风从破开的门里钻了进来,连着嘈杂的雨声,在空旷的一楼环绕,倒春寒的冷意肆无忌惮地浸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