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知道,他确实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
“胡大哥你对青城那么好,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现在有了工作实在没时间,我能保证我做了吃食就往这边送,但不保证数量。”
这么一个轻飘飘的保证却让胡大哥亲自把他们送出门,“我看你们买了鸡仔,我这有别人送的干蘑菇,是个穿得很干净的农村婆娘,放心吃。”
那个妇人给不起保护费,他看着挺可怜,就收了干蘑菇来抵。
不知为何,林映觉得应该是那个妇人,这也算是他们之间一种缘分了。
腊月初八,是要吃腊八粥的。
林大庆早早泡好了食材,在他们家这种节日美食是不会缺席的,他喜欢弄也弄得好,家人也喜欢吃。
他去门口劈柴,却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跟着自家闺女往这边走,等他细看时,人影又消失了。
他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没在意,另外两人却吓得往墙边一躲。
“我爸怎么这时候在家里?”林映后怕道,悄悄往院子里看,她爸正在劈柴。
仲青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把口袋递给她,“赶紧进去吧,外面冷。”
她接过口袋总觉得重了一些,不过并没有在意,她在想怎么把她单纯的父亲和精明的母亲糊弄过去。
“爸,我买了两只鸡仔,还有一点干蘑菇,晚上炖来吃。”
林大庆看了看口袋里的鸡仔,摇摇头说:“太小了,炖来吃都化成渣浪费,蒸来吃吧,放点你妈弄的干药材。”
“不过,你在哪儿买的。”
林映装傻充愣,“我不知道啊,就看见路边有个婶子蹲着怪可怜的,就趁没人注意帮她收了,让她快点回家去。”
在林大庆的认知里,自家闺女一直是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小白花,他语重心长教育道:“那种地方叫作黑市,以后不可以去了,要是被人抓到会举报你的。”
林映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会了。”不会让你知道我去了。
“刚刚我眼睛花,还以为外面有其他人。”林大庆嘟嘟囔囔,却看见林映把装鸡仔的口袋提到外面。
“你干什么?”
林映撒谎,“它们拉屎在口袋里了,恶心死了。”
“哦,那就先放在外面,等我把腊八粥煮上就来收拾。”林大庆进厨房去。
她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个东西是仲青城什么时候给她放在口袋里的?她怎么毫无印象,刚刚看见把她吓一大跳。
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把刀!
林映愣在原地,怎么会有人送对象一把刀当作礼物呢!
里面还有一张纸条:【这是我找老师傅打的菜刀,一个好厨子需要一把好刀,这把刀不重,适合你。】
字迹很漂亮,飘逸又矫健,仲阿婆把他教得很好,如果不是时代的因素,他应该会更耀眼,只是看着这把刀,她止不住的生气。
她气着气着气笑了,又觉得很感动,上次她随便跟他吐槽了一句菜刀真的好重,她每天练基本功手腕疼得睡不着,他就记在心里给她送了把适合她的菜刀。
这男人真是细心到让人心软。
蒸的这只鸡他们只吃了一半,另一半留给苏芹回来吃,她今天值班,回来得很晚。
林大庆没有睡,她一回来他就去给她煮面,再往里面放撕好的鸡肉,肉香四溢。
她吃几口,等胃暖和起来才问他怎么想着买小鸡来吃了。
“不是我买的,是大妞买回来的,她应该不知道那块是黑市,不小心走进去看见有卖小鸡的,就因为馋肉买了两只。”
苏芹吃着面不想说话,她也就是看上了林大庆这一手厨艺,要不也不会跟这个傻兮兮的男人过一辈子。
林大庆,你对你的女儿一无所知。
她床底下的麻袋、和仲青城的“暗中勾结”,以及说瞎话不眨眼的本事,老林同志你到时候千万要哭小声一点哦。
腊月二十七,林映穿着苏芹给她做的新衣服,摸了摸枕头下面,果然有一张幼稚的贺卡,上面写着“姐姐生日快乐,祝你永远不死。”
等走到餐桌旁,林大庆煮了一碗长寿面,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黄澄澄的很漂亮。
不漂亮的两个都在小柱子碗里。
每年林映生日,林大庆都会边做饭边感慨时间飞逝,然后就会做出“超水平”的饭菜,比如说炒糊了。
“咱闺女今天满二十岁了,真是一眨眼就长大了。”他还在感慨。
苏芹懒得理他,往林映手里塞了二十块钱。
“饭店也放假了,你去商店买一双新皮鞋,然后再去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今天开开心心的,今年都会开开心心的。”
林映心里熨帖,就听到收音机里在播报新闻:【女子的法定结婚年龄为十八岁,男子法定结婚年龄为二十岁,国家结婚率】
林大庆沉着脸将收音机关了,“大好的日子说些晦气的话。”结婚?结什么婚,他女儿还是小孩。
他孩子气的行为逗得餐桌上的人大笑连连。
“今天我要好好做顿饭给你们吃,感谢你们对我的爱。”这是两辈子的林映最想做的一件事。
都说生育是欲,养育是德,托举才是恩。
两人的结合不过是欲望的泛滥,诞生下的孩子是欲望的结晶,所以生而不养是造孽,如果只是满足衣食而不教育,就是父母没有品德。
只有托举和爱才是真正的恩情。
林映感受到的爱一直都是最顶级的,别的女孩没有的她都有,弟弟有的她也有,所以她该真正谢谢的是父母。
她准备去买菜,一出门就看见了蹲在角落的仲青城,他手里拿着一把干花,是栀子花。
今年的他亲自来送这束封存着夏日温暖的干花,不再悄悄放在门口。
也不再悄悄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