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小妹踮脚把铁皮盒塞进哥哥的武装带夹层,冻红的鼻尖蹭过铜扣上冰凉的梅花纹:\"张叔走的时候,把松子糖全撒进火堆了。\"
火塘里爆开的松香混着焦糖味,在寒风中织成半透明的网。
孙会计的算盘珠子突然卡在某个节点,老村长烟锅里腾起的青烟里,隐约浮出供销社红砖墙上新刷的标语——那抹刺目的红正顺着山道往猎户村蔓延。
\"都过来!\"骆志松突然振臂,猎枪在雪地上划出半弧。
年轻猎人们皮靴碾碎冰碴的声响惊起夜枭,二十七个武装带铜扣同时震颤的共鸣,震落了老槐树枝头的积雪。
韩小凤退后半步,却被他反手扣住腕子。
男人掌心的茧子磨过她腕间的银镯,暗格里那张写着\"愿逐月华流照君\"的薄纸突然滑出半角,又被她慌乱地塞回簪头。
\"看看咱们的晒谷场!\"骆志松的声浪撞上石碾,惊得草垛里偷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三年前这里堆的是发霉的苞米,现在——\"枪管指向仓库方向,月光正巧穿透松木窗棂,照得满墙鹿角闪着珠光。
刘猎户突然扯开棉袄,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爪痕:\"去年追那头豹子,要不是志松哥把我从悬崖边拽回来\"
他粗糙的手指抚过伤痕,沾着的松脂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往后我这条命,就是猎户队的秤砣!\"
新来的年轻猎户突然单膝跪地,解下腰间磨得发亮的牛角号:\"我爹临终前说,山里人要认准头狼的眼睛。\"
他捧起的号角内侧,赫然刻着骆志松猎枪上的梅花纹,\"从今往后,这杆号只为您吹响。\"
骆小妹突然从人群缝隙钻出,举着块青石板挤到最前面。
板面上用木炭画着歪扭的图案:戴皮帽的小人牵着大狗,旁边梳辫子的姑娘举着蘑菇,云端还飘着糖葫芦似的野果串。
\"这是咱们的猎户队!\"女孩脆生生的喊叫惊飞了更多麻雀,冻红的指尖点着云端,\"等开春了,松哥要带我们盖三间大瓦房,小凤姐说要给每张褥子绣上梅花\"
韩小凤的耳尖瞬间红透,银簪上的同心结纹样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骆志松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托底部新出现的刻痕——那图腾纹路与张猎户祖父的巫铃完全吻合,此刻却泛着诡异的暖意。
\"听着!\"他突然抬高声音,惊得崖洞方向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从黑熊岭到野人沟,每一道山梁都淌着咱们祖辈的血汗。
现在供销社的卡车能开进镇子,县里要办狩猎文化节\"猎枪重重顿在青石板上,震得松脂碎末簌簌飘落。
孙会计突然举起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开春前还能出三批山货!
榛蘑二十担,核桃十五车,要是能打到那头白额虎\"
\"不要单打独斗!\"骆志松突然拽过韩小凤的银簪,在雪地上画出交错的山脉,\"老刘带五人守东沟,新来的负责布置陷阱,小凤教妇女们做山珍礼盒。\"
簪尖突然在某个节点重重一点,正是张猎户离开时踩碎的雪线。
年轻猎户的牛角号突然自发鸣响,声波震得松针上的积雪成片坠落。
骆志松的瞳孔骤然收缩——崖洞方向惊起的飞鸟竟在空中聚成箭矢形状,月光给每片羽毛都镀上冷铁般的光泽。
韩小凤突然按住心口,银簪暗格里的纸片无风自动。
她分明看见月光下的溪流泛起铁锈色,某种带着硫磺气息的薄雾正顺着结冰的河床悄然蔓延。
\"散了吧。\"骆志松突然转身,枪管扫过雾气的瞬间擦出几点火星,\"明天开始,所有陷阱加装三股绳。\"
他握住韩小凤的手腕走向仓库,暗格里滑落的纸片被雾气托着,轻飘飘落进骆小妹的糖盒。
月光偏移的刹那,晒谷场边缘的松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那不是獐子踩雪的窸窣,也不是野猪蹭树的闷响,而是某种沉重的、带着铁器碰撞声的步伐,正有节奏地逼近猎户村亮着灯火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