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叔突然闷笑出声,烟袋锅敲着铁匣里剩下的银元:\"当年马帮运镖,镖头怀里揣着账本,副镖头腰上挂着钱箱钥匙,趟子手背的令旗才是取钱的符信。\"
他浑浊的眼珠映着火光,\"小凤姑娘这法子,倒比当年老东家的规矩还周全。\"
骆小妹忽然蹦到香案上,怀里的算盘珠撞得噼啪响:\"赵叔投的银元折现七十三块四毛,王叔的铁器作坊估产值二百整…\"
她沾着朱砂的毛笔在账本上勾画,忽然狡黠一笑,\"监管小组算我三个工分,开春能换六尺花布呢!\"
骆志松望着韩小凤发间晃动的银梳,忽然想起昨夜在后山看到的奇景——月光下,她用核桃汁在青石板上演算的模样,像极了旧书里描画的河图洛书。
猎刀割破的手掌还在渗血,他却觉得心头滚烫,仿佛揣着个烧红的火炭。
\"就按小凤说的办。\"他解下缠在猎枪上的红绸,层层裹住装有狼牙的锦囊,\"明日推举三位账房先生,钥匙…\"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韩小凤发间的银梳不知何时沾了片碎磁粉,正随着她转身的动作簌簌掉落。
骆小妹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袖口在滴血。\"小姑娘踮脚用帕子包扎时,忽然贴着他耳朵嘀咕:
\"昨夜小凤姐在柴房刻了整晚的筹算签,手指都磨出血泡了。\"
祠堂角落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
韩小凤正弯腰收拾满地磁粉,发梢垂落的瞬间,骆志松瞥见她后颈有道新月状的疤痕——那是去年寒冬她为护着犯病的骆母,被倒塌的柴垛划伤的。
月光混着松明火把的光,将她耳垂上那粒朱砂痣映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明日我去供销社兑盐时,顺道把后山的陷阱图重描一遍。\"韩小凤起身时,袖中忽然滚出颗墨绿色的核桃。
那核桃在青砖地上弹跳着,竟自行裂成两半,露出内里血丝状的纹路。
王瘸子的铁腿猛地跺住乱滚的核桃:\"这妖物…\"话音未落,骆小妹已经捡起核桃壳:
\"去年霜降时,松哥在野人谷摘的变异种,小凤姐说要留着配药呢。\"
骆志松突然注意到韩小凤的绣鞋边缘沾着暗绿色苔藓——那是只有野人谷深处才有的荧光地衣。
昨夜她分明说去后山拾柴,怎会
\"钱还差多少?\"韩小凤突然发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钥匙。
骆小妹的算盘珠立即噼啪作响:\"观景台要的青砖、温泉池的防水漆、再加上猎具改良…\"她忽然咬住笔杆,\"就算把咱家祖屋的瓦片全卖了,还差二百三十七块八角。\"
祠堂外传来夜枭的啼叫,赵大叔慢悠悠往烟锅里塞着艾草:\"听说河西村的老猎户上月套了头白化熊,光熊胆就卖了八十块。\"
他吹燃火折子的瞬间,火光在瞳孔里缩成针尖,\"那村子守着古盐道,祠堂梁柱上雕的可都是招财貔貅。\"
骆志松感觉怀里的犀牛角印章突然发冷,昨夜用野猪血重描的符印竟渗出冰凉的湿气。
他望向韩小凤,发现她正用簪子尖在香灰里勾画着什么图案,发间的银梳不知何时歪斜着,露出藏在里面的半截黄符。
\"明日启程前,记得把陷阱图交给小妹。\"韩小凤突然抬头,目光掠过他渗血的掌心时,睫毛忽地一颤。
她转身从功德箱底抽出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星象图,\"河西村在奎宿方位,戌时三刻过河最吉。\"
骆小妹突然扯了扯韩小凤的衣袖:\"姐姐的簪子…\"话未说完,韩小凤已经将银簪塞进她手里:
\"我不在时,若有人来查账,你就说钥匙埋在…\"她忽然噤声,指尖在骆小妹掌心飞快地划了几道。
夜风卷着雪粒扑进祠堂,骆志松解下羊皮袄裹住韩小凤单薄的肩膀。
火光中,她耳垂上的朱砂痣红得惊心,仿佛在苍白的皮肤上烫了个血点。
骆小妹忽然举起那颗裂开的变异核桃,果壳内壁的血丝在月光下竟隐约组成了个\"貔\"字。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骆志松将猎枪重新缠上红绸。
功德箱的铜锁映着曦光,箱底那叠沾着磁粉的银元票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类似兽类呜咽的声响。
韩小凤站在祠堂门槛外,发间的银梳不知何时沾满了荧光地衣,随着她仰头望向河西村方向的姿势,簌簌落下的绿色光点像极了野人谷深处的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