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裹着湿气钻进刑部衙门时,李明正用磁晷盘丈量着存档库的青砖地。
昨夜被磁火烧焦的檀木架上,几粒未燃尽的引磁矿渣在铜盘里发出幽蓝微光,像极了权贵甲私矿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人,这是今早当值的书吏名录。\"主簿捧着漆盘的手在抖,盘中磁粉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聚散不定。
廊下当值的衙役们眼神飘忽,有个年轻录事的皂靴上还沾着未洗净的磁漆——那分明是昨夜潜入库房才会沾染的秘制涂料。
李明将磁晷盘轻轻搁在焦黑的《大明律》残卷上,青铜盘沿与书脊北斗纹严丝合缝。
当啷一声,主簿漆盘里的磁粉突然凝成细线,直指东南角那排朱漆木柜。
三个掌卷文吏不约而同后退半步,其中一人的玉带钩竟与磁线产生微弱的共鸣。
\"烦请诸位把甲字柜第三格的卷宗取来。\"李明话音未落,窗缝突然灌进一阵裹着铁腥味的风。
磁晷盘里的矿渣猛地窜起半尺蓝焰,待火光熄灭,东南角的木柜早已空空如也,只余柜门铜锁上新鲜的划痕闪着诡异的磁光。
贪官丙就是在这片混乱中闯进来的。
他腰间新换的鎏金蹀躞带叮当作响,每走一步,藏在暗袋里的磁石钥匙便与廊下铁灯笼共振,搅得满院磁粉乱舞。\"尚书大人要的赈灾案卷,下官这就\"
\"本官要的是三年前工部河道贪墨案的原始笔录。\"李明突然用磁晷盘扣住贪官丙的蹀躞带,磁石相吸的咔嗒声里,三粒未燃尽的矿渣突然粘在对方袖口暗绣的北斗纹上——那针脚与昨夜碑文缝隙里的磁粉箭头如出一辙。
贪官丙的瞳孔猛地收缩,却突然抓起案头墨砚砸向磁晷盘。
飞溅的墨汁里,原本悬浮的磁粉瞬间凝成箭头形状,直指他藏在袖中的半截密信。
金幼孜眼疾手快扯住信笺一角,泛黄的桑皮纸上,权贵甲私矿的磁漆拓印正与库房焦痕完美重叠。
\"这是诬陷!\"贪官丙突然暴起,镶磁石的官靴重重踏在地砖某处。
整排木柜应声移位,二十七个暗格同时弹出,上百卷被磁漆涂改过的假卷宗如雪片纷飞。
几个早就安插好的书吏立刻哭喊着扑向卷宗:\"大人明鉴!
这些都是尚书台核验过的\"
李明却从袖中抖出一串磁石铃铛。
叮铃脆响中,漫天假卷宗上的磁漆纷纷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墨迹。
有个机灵的小吏突然指着某卷惊叫:\"这赈灾银两数目不对!
三日前才用磁粉封印的户部批文,怎会变成三年前的旧账目?\"
贪官丙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扯开官袍前襟。
贴身的磁石软甲上,北斗七星的排列竟与昨夜渠水上的星图完全一致。
他狞笑着摸向腰间虎符:\"李大人可知刑部大牢的磁石闸门,认的是北斗方位?\"
话音未落,西北角传来地动般的轰鸣。
十七道磁石闸门同时开启,关押要犯的牢房里窜出数十道黑影。
但贪官丙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本该空无一人的廊道突然亮起磁灯笼,本该被调虎离山的衙役们正举着磁弩严阵以待。
\"丙大人昨夜忙着在库房纵火时,可曾注意过磁晷盘的投影?\"李明举起手中《大明律》残卷,北斗纹路在磁光里投射出整座刑部衙门的立体星图,\"子时三刻,当北斗勺柄指向存档库时,所有磁石机关都会重置方位。\"
贪官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软甲上的磁石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重新排列。
当最后一块磁石归位时,整套软甲竟自动解体,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账本——那上面权贵甲的私印正泛着引磁矿渣特有的蓝光。
\"三月廿七,收扬州盐商磁石锁钥两副;四月十五,得大同马商磁漆十桶\"金幼孜捧账本的手在发抖,当他念到\"六月廿一替燕王洗磁矿三万斤\"时,满院官员齐齐倒吸冷气。
有个老刑名突然指着账本惊叫:\"这墨迹!
这分明是用磁粉混着人血\"
贪官丙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他官靴猛踏某块地砖,整个人竟顺着突然出现的磁石滑道朝后堂疾退。
但滑道尽头的暗门并未如约开启——昨夜被磁火烧变形的铜锁上,此刻正插着半截北斗纹磁匙,正是李明从《大明律》碑文上拓印的那把。
\"丙大人可知,引磁矿渣遇血则显形?\"李明突然将磁晷盘按在贪官丙后颈,昨夜库房火场残留的磁粉,此刻正在对方皮肤上显出北斗刺青,\"三年前你在磁州大狱私设刑堂,用磁石烙铁逼死十九个矿工时,可想过他们的血会在三年后指认凶手?\"
满院死寂中,西北角突然传来磁蟑螂振翅的嗡鸣。
贪官丙突然瞪大眼睛,他脖颈上的北斗刺青竟开始自动延伸,渐渐与空中飞舞的磁粉连成星图。
当第七颗星成形时,他怀中的磁石钥匙突然发红发烫,在众目睽睽之下熔成铁水,在地面汇成个残缺的北斗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