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宋絮知道她喜欢秦意,解释起来也方便,说着说着重点就跑白银造假案上去了。
“所以你还差一点就拿到卷宗了?”宋絮问,
酒酿点点头,“还好没拿到,不然铁定被老爷发现,他可是好本事,芝麻大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眼!”
“御查司的么,都这样。”宋絮笑着呷了口姜茶,“所以你家也是被白银案牵扯进来的?”
也?
酒酿心里咯噔一跳,“姐姐…你也是…?”
“嗯,毕竟是个大案子,涉案数百人,连罚抄的家眷亲属在内达万人之多,也不奇怪。”
“那你…”酒酿清清嗓子,“那你知道审宋家案子的是谁吗…”
她不指望宋絮能知道,随口一问罢了,
“沈渊啊。”宋絮耸耸肩,“就是他把我爹娘砍了的。”
酒酿有一瞬手脚冰凉,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絮倒是毫不在意,“我家窝藏了主犯之一,换谁来都一个判法,要怪就怪我爹蠢,为了所谓的文人风骨把全家都害了。”
“所以我家的案子也是…也是…”酒酿只觉天旋地转,心里一阵阵的恶心,撑着桌子,想到和沈渊的床帏之事胃里翻江倒海,额上渗出细汗,
“想什么呢,把自己吓的…”宋絮嗔怪道,“这种大案怎么可能一人包办,而且那时恰逢沈老太爷病逝,几方势力都想拿下督查使之位,其中鱼龙混杂,谁负责了哪些案子,特别是你家这种小案,没卷宗的记载,谁说得清呢…”
“说说你家人吧。”宋絮又道,“我都和你说了我的了,你也不能藏着。”
酒酿脑子还是懵的,听宋絮问起,满上杯盏,喝酒一样灌下花茶,这才平息下来,
“我家…我家有一个大娘,一个小娘,我和妹妹是小娘生的,弟弟是大娘——”
“你爹喜欢哪个?”宋絮笑着打断,“说点我没听过的呗。”
酒酿一怔,想起和宋絮说过这些,“爹…爹可能谁都不喜欢,他一年才回来一两次,但我娘会来事,一回来就献殷情,把爹哄得喜笑颜开,每次都把大娘气的跺脚,等爹一走就逮着我娘骂…说她狐狸精,不安分…用着她的钱还想爬她头上去…”
“那大娘对你和妹妹好吗…有没有苛待你们?”
“骂是骂…但人还是好的…”
宋絮歪头,“怎么说?”
“我四岁那年生了重病,烧到看不清东西,水都喝不下去了,那年冬天大雪封路,大夫都被有钱人家请进府里供着了,我娘找不到大夫,抱着我在床上哭,就等死,她哭我也哭,我都能感觉魂已经快脱离了,各种事情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后来眼前闪过一道光,大夫推门进来,用银针把我扎成刺猬,还灌下一大碗酸溜溜的汤药…如此十多天,我就活过来了…”
宋絮诧异道,“是…你大娘请的人?”
酒酿点点头,“她揣着首饰盒,冒着大雪跑出去,从隔壁凤岗城给我求到了大夫…回来的时候车轮都歪了,差点冻死在半路…”
她叹口气,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刺骨的雪夜,
“那是她阿娘留给她的宝贝…全拿来救我了…”
“那她对你很好了…”宋絮笑了笑,
酒酿也一展笑容,“然后啊…等病好就开始骂我了,连着骂我大半年的赔钱货,我那时不知道赔钱货是什么意思,但我娘知道啊,缩着头老实了大半年,连我爹回来都不殷勤了,不敢上桌,规规矩矩站一边伺候…”
“再后来…阿娘大娘同一天生下弟弟妹妹,我娘彻底没了气焰,天天躲屋里哭,说自己命苦…两个赔钱货…”
“我那时不懂,但能感觉娘不喜欢我了…”
“这一切都是从有了妹妹开始的…”
“我开始讨厌妹妹,亲近弟弟,因为把弟弟带好了有点心吃,还有书读…”
“弟弟也精得很,好吃好喝的都留给我,但前提是帮他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我给他写的天天在学堂拿第一,比十多岁的孩子写的都好,他说以后让我女扮男装去科考,考上了他出面当官,把俸禄都给我,我们两两共赢。”
“那你妹妹呢…”宋絮问,
“妹妹过得不好…娘不喜欢她,我也不理她…天天蹲地上和小蚂蚁玩…”
“小小的一个人,团起来和汤圆一样…”
“…再后来…就抄家了…”
“我和弟弟四处乱躲,藏灶台后面,突然身后的墙传出动静,是妹妹在里面,她把我们一起拉墙里,悄声说是和小蚂蚁玩的时候发现的,灶王爷壁画后面有个小洞…”
酒酿无奈笑笑,“可还是躲不过那些人的眼睛,把我们都揪了出来…”
“只是我那妹妹…我那么好的妹妹…”
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笑着抹掉,说失态了。
没什么好哭的,妹妹还好得很不是吗,不说大富大贵,但也不需要给人为奴为婢,干干净净做个良家女。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帮你赎回来,放身边养着也放心…”宋絮抽出帕子,轻轻点掉少女脸上泪痕,
酒酿忙道,“找过…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听人说在南边小城看到过她,好像给人收养了…也挺好…”
她不敢暴露妹妹的踪迹,不是信不过宋絮,而是事情一旦被沈渊知道,必会查个水落石出,可就害惨帮她们的小吏了…
还不如再等等,若秦意真的回来赎她,就带着妹妹一起走,到时候去海边渔村住下,据说那里户籍查的不严,洗清身份重新开始,没准还能给妹妹找个好人家嫁了…
…
…
从紫竹苑出来已是午时了,
酒酿没忘记昨天的约定,问过宋絮的意思,得到准许后带着翠翠一同出了门。
“这…这是老爷给你的马车?!”翠翠惊呼道,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躺,枕头抱怀里,“你这是走了哪门子的大运,被老爷这么宠啊!”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说着枕头丢一边,爬起来,眼中闪着精光,笑嘻嘻道,“老爷那方面厉害不?一晚上几次?我听人说厉害的一次足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