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了？"
顾亦敏苍白着脸回到顾家老宅，刚一进园子，下人就走了上来说老爷子有请。
等他到了书房，里面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顾老爷子在抽着水烟，满屋子都是令人窒息的烟味，顾亦敏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带过，敏感地嗅到了这烟气里不平常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父亲最尊敬的人，他可能曾经是孩子们心里的盖世英雄，可是等到某一天，英雄迟暮，发现自己对身边的人失去了掌控，他就变得固执，刻薄，甚至，可怕。
"去见了大嫂。"
顾亦敏并没有隐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去向，他知道顾老爷子不信任他，身后一直有尾巴在，所以去顾宅时，也并没有躲躲藏藏。
"你去见那个女人做什么？"
或许是抽烟太多，顾老爷子嗓音沙哑，像是在砂纸上磨过的嗓调，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我到顾家来这么久，还没有正经的认过亲，所以今天去拜访一下。"
顾亦敏来到顾家其实已经快一个月了，但是如果不是这次顾瑾行出意外，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将他带到人前来，这一个月，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反复确认自己的身世经历和来到顾家的目的。
丝毫没有提起过他早逝的儿子以及问过顾亦敏这些年过的好不好，需要些什么。
"说谎！"
顾老爷子将手中的烟斗狠狠朝他砸过去，烟斗砸在他肩头然后掉落在他脚下摔成两端，散落的烟灰沾了他一身，那股味道更浓了。
"咳咳……"顾老爷子想站起来发脾气，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亦敏顾不得肩头的疼痛，匆忙走到他身边，即使心中排斥，他还是伸手轻轻拍向他的背部询问着："爷爷，你还好吧？"
"不用假惺惺，"顾老爷子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现在的他就像是年老斗败的狮王，被迫离开自己的领地后，时刻竖起了颈间的毛发，用最凶狠的姿态面对任何人，"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早死，好来瓜分我的东西。"
顾老爷子说了这话，顾亦敏还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扶了他坐下，并没有反驳。
"为何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事？"
老人语气阴冷，似乎也并不想听顾亦敏的解释，"你不过是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也妄想着得到顾家的一切？"
如果当初，不是他母亲那个见女儿，勾引了云梁，他好好的听话的孩子，最后怎么会叛逆离家，又怎么会英年早亡，可恨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
他恨呀，如果云梁还在，他现在有何必这样被动。
"好好看清你的位置，做好你改做的事情，不该你沾手的事情最好不要去碰！"
说到底，他现在中意的继承人还是顾瑾行，不过他要借着这次机会收回自己对顾家的主权，给他一个教训，非得把他的刺磨光，他才能变成那个自己想要的顾家掌家人。
顾亦敏拍在他背后的手，终于顿了顿，这些年，他听过的冷言冷语，不知道要比现在顾老爷子说的这些难听多少倍。只不过在他提到野种二字时，他才在顾老爷子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冷了冷。
"爷爷，您误会了，您知道的，这次回来，我不过是想将父亲迁回祖坟，让他回家而已。"
其实顾云梁的尸骨，早被他带到父母当初相识的地方合葬，他又怎么愿意，让父亲又回到好不容易逃离的地方，这不过是为他回到四家复仇找到一个出口而已。
提到小儿子，顾老爷子的眉目终于渐渐软化了，虽然他因为一个女人忤逆了自己，但说来说去，顾云梁在他心底还是那个最值得疼爱的幺儿。
"你做的很好……"
顾老爷子声音低沉了下去，"你放心，等你按我的要求做完做完这些事，我不会亏待你的，顾家的族谱也会将你的名字记上去。"
说到底，顾老爷子还是厌恶他身上流淌的那另一半的血，那个女人，她应该庆幸自己早早离世，要不然……想到这里，因为情绪激动，顾老爷子又咳嗽起来。
顾亦敏一边为他端茶，一边在心中冷笑，哼！这是父亲到死还惦念着觉得亏欠的父亲，在他眼里，除了顾家的权势，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真是为这样的人可悲呀，活到头来，发现自己只剩一个人，众叛亲离。
可是想到自己，他又不由得愤恨命运不公，他又做错了什么呢？自幼双亲离世，收紧孤苦，临到生命尽头，仇人在眼前去无法将他血刃。
"老爷子……"
门外佣人的声音里带着忐忑和犹豫，似乎连敲门的声音都是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大老爷回来了……"
"他还回来做什么！"
想到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顾老爷子就满脸厌恶。
"这，"佣人小心看了一眼他阴沉的脸色，却也知道事情轻重，还是汇报到："他还带了个孩子……"
"什么孩子？"
顾老爷子一下子从凳子站了起来，推开了顾亦敏捶肩的手。
"对，说是大夫人一个月前生产了。"
佣人见顾老爷子脸色顷刻阴沉了下来，缩了缩肩，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最近老爷子脾气越来越阴沉不定了，曾经喜爱的象棋茶艺都不再碰，也再也没有与那些老友相约了，更多的时候是叫律师和顾氏的股东过来汇报工作，或者是自己呆在书房里抽烟。
以前顾老爷子虽然也赏罚分明，但对待他们这些佣人还算是很公正的，可是最近，不知是不是情绪不稳定，从顾家老宅被赶走的佣人已经有好几个了，甚至在顾家任职快四十年的老管家，前两天也当众吃了排落，落了个好大的没脸。
"好好好！都一个月了，才告诉我这个当祖父的，真是好样的，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
顾老爷子拿了拐杖转身就要往书房外走，却不知什么原因，身体突然晃了晃。
"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