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诗的扳手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像块没开刃的铁。
他们蹲在城郊的废车场里。
四周锈迹斑斑的汽车骨架张牙舞爪,仿佛一群被抽了筋的巨兽。
王哥的手机号定位在这儿,可这儿除了几堆烂铁,连个活人都没影。
“得等等。”
陈碧诗把扳手插回腰后,指甲在扳手柄上划出细响。
“线人说这小子今夜要和买家交易,货就在这儿。”
李锁住搓了搓手。
寒气从指缝里往骨头缝里钻。
他忽然想起尤姬珂早上塞给他的那块烤红薯,焦黑的皮,烫手的芯。
她蹲在灶台前说:“吃吧,暖胃。”
可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的全是陈碧诗的话:“这零件要是真让贩子运出去,怕是能炸了半个城。”
远处传来铁门铰链的呻吟,像条老狗在打嗝。
两道手电光柱劈开夜色,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锁住缩在铁皮柜后,听见陈碧诗的呼吸声突然重了——那是她攥紧扳手的信号。
脚步声近了。
三个影子晃过生锈的车牌,为首的汉子肩上搭着蛇皮口袋,脚步虚浮,像扛着座山。
李锁住眯眼辨认,那张脸倒真像压榨出来的——颧骨尖得能扎破纸,眼窝深得能藏月亮。
“谁?”
汉子脖子一缩,手摸向腰间。
李锁住看见他手腕抖得像筛子。
“交货的。”
陈碧诗从阴影里跨出一步,靴跟碾碎个易拉罐,叮当声炸得李锁住耳膜生疼。
汉子猛地刹住,蛇皮袋晃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回头时,李锁住看清了他后颈的疤,一道歪歪扭扭的缝合线,像条僵死的蜈蚣——这疤他见过,上个月在码头仓库,有个被枪托砸晕的走私贩子也是这样。
“滚!”
汉子突然暴喝,手里的蛇皮袋甩向陈碧诗。
李锁住眼疾手快抄住袋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脊椎一凉——里面是十二块齿轮,黄铜的,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钟表的零件。
但陈碧诗的瞳孔突然收缩:“这不是零件,是……”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空。
李锁住还没反应过来,陈碧诗已经拽着他扑向生锈的货车底盘。
子弹擦着头顶飞过,铁皮柜被击出个拳头大的窟窿,火星溅在李锁住的手背上,烫得他直缩手。
“别动!”
陈碧诗压低声音,指甲掐进他肩膀。
“那王八蛋叫了帮手。”
李锁住盯着蛇皮袋里的齿轮,铜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忽然想起尤姬珂总说他“命硬”,可此刻的他分明在发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远处又有脚步声逼近,这次是皮鞋声,沉稳,有节奏,像死神在敲门。
五分钟后,李锁住跪在陈碧诗的摩托车后座上。
怀里抱着那袋齿轮。
陈碧诗的皮衣带着机油味,后背在月光下泛着冷汗的光。
他们身后,废车场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陈碧诗脸上的裂痕——那是她为他挡子弹时留下的。
“总部说这玩意儿是二战时期的延时引爆装置核心零件。”
陈碧诗的声音混在引擎轰鸣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哥背后有更大的鱼。”
李锁住没说话。
他摸着铜齿轮边缘的纹路,突然想起尤姬珂的厨房。
那天她吹汤时,葱花也是这样浮在汤面,绿得刺眼。
可现在他的手指沾着铜锈,和她的葱花一样,都是会腐蚀的东西。
“到了。”
陈碧诗把车停在家门口,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