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鹤江丞相。
她身上怨气四溢,几乎是要将所有人吞没。
柳清音张了张嘴,委屈不已地看了一眼江念,咬了咬唇,声如蚊蚋,“江小姐确实可怜,可是也不该牵连无辜啊,我若是江小姐,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拖旁人下水算什么。”
江念哂笑一声,手上一扬,一个带着三脂河水的巴掌,就落在了柳清音脸上。
“啊!”
柳清音捂着脸,疼得摔落在地,衣裳上沾满了白雪,脸上突地涌出一个长长的狰狞着的伤口,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甚至还掉了两颗虫子。
江念一双眼睛里涌出沉沉的黑气,死死地盯着柳清音。
“你再敢多嘴一句,我立马送你下来陪我!”
她最讨厌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贱货,这人瞧着就跟杀死她的江柔一样恶心。
惯会在人前标榜柔顺大度冰清玉洁。
宋庭琛眉心狠狠一拧,想要提剑洞穿江念的心脏,方想起他的剑,早在方才,就被苏檀粉碎。
他面沉如水地看着苏檀,眉目里覆盖了霜雪,“苏檀,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是不是算准了江念会对清音出手,所以一早粉碎了可以伤鬼的剑?
苏檀毫不客气地冷笑出生,“宋庭琛,你要是眼睛瞎了就寻个大夫去治,柳清音自己作死,关我什么事?”
她目光落在柳清音身上,“柳小姐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可我瞧着,你也不似你说的这般。”
江念目光怨憎地盯着宋庭琛,再一扬手,那河水便直奔宋庭琛而去。
宋庭琛拧眉,他是习武之人,反应比柳清音快上许多,万幸这水未曾落在脸上,手上却是被腐蚀出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
瘆人的黑色虫子从他手上掉出来。
众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庭琛额头上渗出薄汗,这样的疼痛,无疑是折磨人的。
可是他竟然下意识地去看苏檀的眼睛。
苏檀眼底无悲无喜。
可她甚至将怜惜的目光落在江念身上,反过来对着宋庭琛面露谴责。
“将军,江小姐本质上是一个可怜人,你何苦和柳小姐在这里刺激她,引得她对你们出手。”
宋庭琛心口突地被一阵窒闷的情绪包裹,他看着苏檀,紧紧地盯着她好一会儿,却是不怒反笑,“苏大小姐的话,我记住了。”
他从来就不该对苏檀有什么期待。
她从前就性子偏激。
他总以为,三年的时间,她心境会开阔些。
然而一个转修无情道的人,又怎会再对世人怀有慈悲之心?
崔菀则是毫不避讳地朝着江念竖起了大拇指,“江小姐,干得漂亮。”
她幸灾乐祸看了宋庭琛和柳清音一眼,眉目舒展,“柳小姐和宋将军放心好了,这伤不会伴随你们一辈子的。”
“顶多七日,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做,它也会恢复如初。”
柳清音疼得眼底泛起雾气,可她面容姣好弱柳扶风时,众人瞧她这般,会心疼。
眼下她脸上布着骇人的伤口,便就只剩下了厌恶和害怕了。
“你好端端的得罪水鬼干什么?”
……
“可不是,明知道她是水鬼还敢说这种话,你想死别带上我们啊!”
……
“阿弥陀佛,江小姐,冤有头债有主,你伤了姓柳的,可就不能伤我们了。”
在场的人为求自保,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盯着柳清音,言语间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说的话,未必就是假的,甚至在场至少近九成的人,恐怕都这么想。
江念是很可怜,但牵连无辜就是不对。
但恶鬼当前,没人敢说这样的话触江念的霉头。
偏偏柳清音习惯了踩着旁人凸显自己,这次习惯性这么做,然而江念是怨气深重的女鬼,如何会惯着她?
柳清音捂着脸,柔柔弱弱的哭泣,眼中凝满了怨毒。
她不信苏檀制衡不了这只水鬼,偏偏对方就是看着江念出手。
以为毁了她的脸,宋庭琛就会多看苏檀一眼吗?
做梦!
江丞相惊得后退两步,十指深深陷进掌心,全然没想到,那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女儿,在死后,竟会变得如此难缠。
江鹤眉眼颤动,摆出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眼眶湿润,无比痛心地看着江念,整个人险些晕厥过去。
“念念……”
他声音颤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近十岁。
“爹爹不知你竟然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我可怜的女儿——”
江鹤身子骤然倒在地上,先前意气风发位高权重的一个人,此刻仿若行将就木,连带着一直挺直的背脊都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