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每次说话，都不完全点破。大队长还要思考一番之后，才知道怎么个意思。
但显然，刚才交谈中，崔娴的反应速度是很快的。就连大队长也是片刻之后才吧嗒出来其中的意味，而崔娴当即就做出了反应。
如此看来，崔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再联系起，知青大会的时候，有人出言替崔娴鸣不平，可见她的群众基础也是很雄厚的。
至于冷静，大队长对这面无表情，但周身总带着一股狠劲儿的人，好感度并不高。这种人，好似比老支书还难接触，那张冷脸之下，不知道有何盘算。
听冒文栋说，来了之后，冷静在安置点搞了不少名堂。不过说起来，都是些个形式主义，光动嘴皮子什么实际的行动都没有。光是这一点，大队长就瞧不上。
老支书听他说完之后，抬着眼皮子看了一眼，表面上的事情这个大队长倒是能看透不少。但暗流涌动之下的勾当，他可就瞧不出来了。
老支书把长烟枪里的烟灰敲出来，随后又装了一袋烟：“冷静这个女子，斗不过崔娴。”
冷静是面冷心狠，有些个精明的头脑，自然也是不少手段的。否则，也不可能在京城吃的那么开。但要论起真本事，光着群众基础这一点，冷静就会输的一塌糊涂。
“斗不过？”大队长觉得不可思议。崔娴看上去有那个年纪女娃的样子，而冷静一看就满腹城府，精于算计的样子。崔娴那笑盈盈的，冷静还能斗不过她？
“要是斗得过的话，冷静就不会找曹主任帮忙了。”老支书使劲儿按了按烟袋，这次连眼皮都没抬。
话被说的如此明了，大队长若是再没被点醒，估摸也坐不稳这位子。但依旧是觉得不可思议，崔娃子那么厉害？
但曹副主任，为啥子要帮冷静？这细枝末节的弯弯绕，大队长得要好好抽丝剥茧、琢磨一下。
老支书也不绕弯子：“一个月不到，榆林这片地，被塞进了七八万知青。这是可以翻天的力量。有威望的，就冷静和崔娴，她们两个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一边要防着冷静搞事夺权，一边照顾好崔娴，可以用她来牵制冷静。也要防着崔娴，最起码不要把崔娴弄成我们的敌人。
”
老支书说了一通，至于曹副主任为何要帮冷静、要为冷静树立威信，让大队长自己从刚才那番话中，去寻找答案。
一时之间，这信息量太大，大队长之前多是觉得，管理这么多大城市来的知青是个麻烦事。实则，这藏在暗的处勾当才更汹涌。
听老支书这一番话，大队长深知自己在揣测人心的事情上，与老支书还有许多差距。姜是老的辣，此言不虚，今日真是受教了。
就大队部发生的事情，崔娴自是不知。就算是听到、看到，她也不想被牵扯其中。
曹副主任对冷静的态度，她看的真切。那俩人也算各有图谋，能沆瀣一气丝毫不奇怪。不过但凡冷静能沉得住气一点，也不至于让曹副主任在大会上，当面跟自己道歉。
若是在此事之前，曹副主任或许会对冷静另眼相待，此事之后，怕是冷静只有当工具人的命了。
冷静日后的结果，崔娴自是不想多管。现在冷静有令在手，忙着耀武扬威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但凡冷静用用脑子，就能发现日后的路，不好走。不过这些，与崔娴都无关。
崔娴今日收获颇丰，一路到家，口罩上蒙了一层水汽，鞋子和棉袜全都湿了。崔娴把它们脱下来，恢复存档，全部变回清爽。
崔娴用毛巾把脚擦干净，重新穿上，舒服。
还是在自己家里，身体和心情都能够完全放松。歇息一会儿之后，才起身。
厨房里有一个大火塘，把火烧的旺旺的，屋子暖呵呵的，她把厚重的衣服换下去，轻装上阵准备干活儿。
关上门，取出来脚踩车床，一应材料准备好，开始做大水缸。崔娴现在做这个，非常熟练。一边制作坯子，心中一边在想着事儿。
今日跟老支书对话的时候，崔娴的全部神经都是紧绷的。生怕是哪个表情、哪个语气、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影响到日后自己的筹谋。
怪不得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呢。心思难测，即便是面对面，也未必知晓对方皮囊之下，在揣测什么事情。
老支书那样睿智、精明，崔娴想到知青大会的时候，他多数时间都是在观察。观察下面知青的反应，观察台上人发言的态度。
想必曹副主任和冷静同路为盟的事情，定然是瞒不过他眼。
所以今日，大方对自己许诺，是否也与这个事情有关？若是那番话，是大队长对她说的，崔娴定然不会琢磨其中意思有几层。
但这话，是从老支书的口中所说。看似说的很清楚，实则并未完全点破。若是她把握不好一个度……
想到老支书那双眼睛，崔娴赶忙摇头甩出脑海。即便是在脑海中，她都觉得老支书会洞察到她的心思。
曹副主任的盘算，崔娴不想耗费心思去探究。至于冷静，眼下不管图谋什么，也算计不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崔娴也不浪费时间在那些事情上，现在要着手的，就是如何能在老支书带人检查的时候，找不出她任何毛病。
用脑过度，崔娴放空一会儿，目光闲散的盯着手中的泥巴。还是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最轻松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会又好又不好。
小块泥土，在崔娴的手中被玩转起来。崔娴沉浸在制作过程当中，身心轻松，越发的喜欢这个营生。
缩小的土，崔娴用掉了三分之二，一共做了十八个水缸。崔娴仔细的检查过坯子，完整度都很好。等到晾干之后，就可以烧出来。
上次费老的订单，她挂釉的浓度记录清楚，这次也打算继续沿用上次的釉水浓度。
精益求精，烧制出来的东西越是完美，她就越是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