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和辛夷被海明的人“请”出营帐的时候,外头天光还没有大亮。
前一夜,三人虽然说好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但真到了入睡的时候,三人却都无甚睡意。
尤其是辛夷,他年纪最小,后半夜的时候,宋玉枝还听到他在外间翻来覆去地“烙饼”。
兰贵妃也是差不多的状况——她虽然没有辗转反侧,但心里终归有着事儿,故而睡得不甚踏实。
一大一小俱是眼下青影浓重。
相比之下,宋玉枝经过一夜的休整,疲态倒是消下去不少。
故而当海明的心腹过来的时候,宋玉枝负责接待。
那心腹态度不算恶劣,但也称不上好,只一板一眼地转述道:“陛下如今正在养病,贵妃娘娘和陛下情深义重,必然悬心无比,我们殿下担心贵妃娘娘无暇分神顾及侯夫人和辛夷小哥……”
说到这里,宋玉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海明这是要把他们三个人分开呢!
还不等那心腹把话说完,才刚梳洗完毕的兰贵妃步履匆匆地从内室出了来。
“本宫和陛下情深不假,日夜为陛下的身体而悬心也是真。但本宫怎么就无暇顾及他们二人了?你们殿下好大的本事,都能越俎代庖代本宫拿主意了!他可别忘了,不管如何境况,本宫到底是他的长辈!”
那心腹不徐不疾地见了礼,话锋一转,继续道:“还有一桩,我们殿下说,陛下身体尚好时,就对侯夫人和辛夷小哥的医术赞赏有加,更三不五时让侯夫人和辛夷小哥在御前说话……这几日陛下昏睡着,虽太医说是无碍,但终归让人忧心,侯夫人和辛夷若是还像之前一般,住在偏帐处,时常能去御前多陪着陛下说话解闷,也是好的。”
这第二个理由可谓是说的冠冕堂皇。
就像兰贵妃说轮不到海明做她的主一样,她虽为贵妃,却也不好说海明这样念着建元帝不对,更不能代替建元帝决定,让宋玉枝和辛夷留在外头,不必过去——
毕竟建元帝昏睡过去之前,十分“看重”宋玉枝和辛夷,一直将他们带在身边,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也就是昨夜事发突然,众人都一心扑在建元帝身上,才没人对兰贵妃将宋玉枝他们带离御前的举动提出质疑。
眼下海明的人搬出建元帝,还真叫兰贵妃有些为难语塞。
而就在兰贵妃凝眉想着说辞的时候,宋玉枝开口道:“姨母,陛下待我和辛夷不薄,过去几日我们二人的饮食起居,更是全赖陛下照拂。如今陛下龙体欠佳,我们阖该在跟前伺候。”
“我知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料理陛下也不必从我这搬走,我日日陪着你们去御前也是一样……”
兰贵妃还要接着说下去,却看宋玉枝微微对着她摇了摇头。
兰贵妃心思也玲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建元帝醒转之前,这几日的时间里,围场上下就是海明说了算。
就算眼下把海明的人给挡了回去,难保他后头会如何出招。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还不如趁着眼下海明那边好声好气的时候,直接应承下来。
以兰贵妃对海明的了解,他敢明晃晃地抬出建元帝的名号来行事,起码暂时是没准备对宋玉枝如何的。
而宋玉枝,她虽然年岁不大,但却比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成算,她既然决定应下,自然是想好对策的。
兰贵妃遂也不再说下去,只叮嘱宋玉枝道:“好孩子,你去吧。我让人送你们过去。后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使人来跟我说。”
宋玉枝乖巧地点头应好,又同兰贵妃说过几句话,让她不必为自己担心,便喊上辛夷去收拾细软。
他们师姐弟前一夜直接跟着兰贵妃过来的,行李细软都还放在偏帐里,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辛夷一猜就知道自家师姐是有话交代自己。
他脸上也不显,只顺着话茬道:“多亏师姐提醒,我那荷包不知道被我放哪里去了,这要是找不到了,回去师父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这么说着,二人齐齐进了内室。
兰贵妃则让海明那心腹在外头等着,并且不错眼地亲自盯着他。
等确定外头没了响动,辛夷便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开口道:“师姐,你要同我说啥?你只管说,我肯定都按你说的行事,绝不拖你的后腿,给你裹乱!”
小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显然,他早就迫不及待要对海明还以颜色了!
然而注定要让辛夷失望了,宋玉枝并没有准备做出什么还击,而是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只是要提醒你,如果转头那位殿下需要你做什么事,不管如何,你得应下。”
辛夷脸上兴奋的神色褪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地问:“师姐不是让我帮忙对付那劳什子大殿下,而是要我为他所用?”
宋玉枝言简意赅道:“没错,我要你为他所用,但是也不是要你真的归顺臣服于他,而是……”
宋玉枝俯到辛夷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
辛夷仔细听完,紧蹙的眉头不知不觉慢慢松开。
半晌后,辛夷拍着胸脯道:“师姐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现!”
外头还有海明的心腹守着,宋玉枝和辛夷也不好在里头耽搁太久。
两人说完话之后,便立刻出了去。
后头那心腹倒也没弄什么幺蛾子,就跟他之前说的那般,并未把宋玉枝和辛夷领到别处,就还是让他们住回之前的偏帐。
只不过两人到了地方之后,那心腹便立刻说海明请辛夷过去说话。
辛夷已经被宋玉枝提前告知过这种状况,心里倒也不意外,只脸上装出几分惊诧和忐忑:“大殿下怎么突然要见我?”
宋玉枝也装了装样子,假意阻拦了两句。
一番掰扯过后,海明那边又加派了两个侍卫过来,辛夷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