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呼吸仿佛停了在上一秒。 老太太上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很多年以前了。
“彩月,去把南枝姑娘叫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找她。”
晏南枝白日里的一席话如同一记棍棒敲在老太太头上,令她醍醐灌顶。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清晰的分析,这个姑娘不是等闲之辈,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敢直言不讳,丝毫不被尊卑礼仪所威慑,有一种豁得出去的无畏。
她很欣赏这种品质,因为年轻时候,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可惜岁月败人,岁月也会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她渐渐老了之后,就变得安于享乐,以至于被蒙蔽视听。
王氏的心思她何尝不清楚,但是嫡孙的情况特殊,这个家暂时只能由王氏来当。
晏南枝的出现让她看到一线生机,仿佛垂垂老矣的古树,在不经意间又开始抽新枝,发新芽。
顾侯爷等人都不明白,在谈侯府的家事时,老太太突然要唤一个外人参与是何用意,这时,玉莲在彩月的带领下已经进屋了。
玉莲跟主子们行完礼,想到南枝交待的话,飞快地盘算着此情此景究竟要不要讲实话。
未等老太太问话,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情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老太太,南枝姑娘……姑娘她出门了。”
“去哪了?” 老太太显然没明白“出门”的真正含义,晏南枝是一只翱翔的鸟,不甘愿被关在院墙中,她也没理由在还未给她任何名分的情况下拘着人家的自由,只当她又出去闲逛了。
“姑娘说,她要离开侯府,要回自己的老家。”玉莲抽抽搭搭地回道。
又是一阵巨响,桌上的第二盏茶再次在地上四分五裂 。
“什么!怎么没人来报?你们怎么不拦着呀?哎呀!” 老太太气得心口疼,她特意安排了两个得力的丫鬟去伺候,就是想时刻知道这姑娘的动静,没想到杵在那院子的是两根木头啊!
“姑娘说,是老太太让她走的……奴婢们便不敢阻拦。” 玉莲想到姑娘受的委屈,不仅不自怨自艾,还要出门给世子爷办事,心里为她不平,而且侯夫人在场,她也不便说姑娘真正是去做什么了,只能先瞒着老太太,等私下底再如实禀告。
老太太眉头皱起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左思右想,自己说了让南枝走的话吗?
询问的目光落在花嬷嬷脸上,花嬷嬷记得清楚,“老太太确实说了让姑娘走。”
她那是让她先下去,没说让她离开府里!这丫头……
“侯爷,快叫人去追,去追啊!一定把人给我追回来。听那丫头说,老家好像是青州府的,往那个方向去追!
不把人追回来你也别回了。”
顾侯爷汗颜,忙起身出去召集人手。
青州府?
闻言金芸心里一咯噔,朝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金芸不动深色地记住老太太的话,赶明儿让婶子金兰再去探探。
老太太无心再继续说下去。
她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
一个时辰前,她对花嬷嬷说:“南枝那姑娘是个好苗子,今日听她那番话,确实是把书安真心放在心上的。我预备好好培养她,将来做侯府的当家主母。
往后这个家里,谁也不能打她的主意,也让王氏有个心理准备。她胆敢再胡来,我就让她立马交出管家权。
趁着我还有几年清醒日子,赶紧把南枝培养出来,等书安这次一回来,就让他们完婚,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
花嬷嬷也非常赞成:“老太太慧眼识人,定是不会有错。只是那姑娘性子野了点,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
“在其位谋其政。我当年也不是这样过来的,如今侯府不也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聪明的人学东西也快。倒是生性刻板的,还不能入我眼呢。”
花嬷嬷一思忖,好像是这个理。当年小姐的娘亲,还担心她不会招夫婿喜爱,不会持家…… 如今侯府虽然没有比老太爷在世时更昌盛,却也守住了定北侯的百年基业。
可是,这姑娘被王氏生生气走了?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人?
老太太一时又陷入为难境地,还是先把人追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