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进跟在旁边,见杨婆儿得到承诺,赶忙说道:“烈哥儿,别忘了我,以后有难,我也要跟着婆儿一起投奔你。”
沈烈笑道:“你俩真是杞人忧人,跟着李存勖不好吗?有什么好怕的,等他日后当了”
史书上记载,李存勖是后唐王朝的开国皇帝,赫赫有名的后唐庄宗,但沈烈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是历史,他不能说出历史的真相,因为就当下而言,那是未来,况且这个未来会不会追寻历史的轨迹发展,沈烈并不确定。
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沈烈,不应该存在于当下的历史之中,却偏偏存在了。
套用那句“存在则必然”的话来看,这个必然很可能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到未来的进程,让原本的历史发生改变。
至于怎么变,会变到什么程度,沈烈也无法预知,因为对他来说,一切所知在当下都是未来,也跟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无法预测未来,只能安之若命。
巡视完城防,杨婆儿和景进回渡口,查看商船的装货情况,沈烈则到县衙转了一圈,跟崔仲九闲聊了几句。
期间,聊到陆朝恩,崔仲九在言语间多有感慨,却无歉意。这也正常,就像沈烈在大牢里对陆道岩所说的一样,孰对孰错,分不清楚。
因为一直在忙,沈烈忙忘了陆家姐弟的事情,此刻聊起来,也便打听起来:“崔县,陆贞娘的亲眷在城中吗?她的夫家张氏也在城中吧?”
陆家除了陆贞娘和陆道岩,其余的人都死在范畴光的手里,姐弟二人只能投奔亲眷,又或是回夫家。
崔仲九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头道:“两家确实都在城中,但已经没了。”
沈烈皱眉,问:“这话怎么说?难道范畴光把两家都灭门不成,他不是答应了陆贞娘吗?”
此话一出,沈烈顿时觉得自己幼稚了。
像范畴光那样的人,说话如同放屁,能算数吗,陆朝恩带着女婿张畴宁死不降,必定惹怒范畴光,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陆贞娘放过陆家和张家。
“唉!”
崔仲九轻叹一声,苦笑道:“沈将军,我知晓你对我有成见,可当时若不是老朽打开城门,这座城里有几人能活功过是非的评价不及人命一条,到了这个年纪,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沈烈也随之感叹,点了点头:“崔县,您错了,我对您毫无成见,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功过是非抵不上人命,有些事情不需要看别人的评价,问心无愧就好。”
活在别人的眼里,不亚于身处地狱。
那不是真实的自己,他人眼中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唯有自己眼中的别人才是自己最真实倒影。
他人即地狱,何必在意呢?
宝融寺位于清河城西南,始建于隋。
寺庙内建有舍利塔,隋仁寿年间,贝州人释宝袭曾奉敕送佛祖舍利至宝融寺,安放于塔内。
沈烈在宝融寺里找到陆家姐弟时,陆贞娘正在禅房外的菩提树下给弟弟熬汤药,见到沈烈前来,陆贞娘先是一愣,赶忙起身施礼。
“将军!”
“贞娘,跟你说过,有事尽管到府衙寻我,既然已无定所,你弟弟的伤势未愈,可以回府衙住嘛,况且那里原本就是你的家。”
说着,沈烈上前望了一眼陶罐里的汤药,取过陆贞娘手里的木勺,轻轻搅动了几下,继续道:“另外,我也跟你说了,令尊之事,朝廷必然要有说法,既然令尊为贝州而故,我可保道岩做留后,如此也应该留在府衙嘛!”
这几日,沈烈听说了不少关于陆朝恩的事,此人为官的风评不错,让他对陆朝恩又多几分敬重,所以不想对陆家姐弟的落难置之不理。
沈烈的突然而至以及如此关心,让陆贞娘红了眼眶,也哽咽起来:“将军能救妾与舍弟,已是大恩,妾实在不敢再叨扰将军,更不敢替舍弟有妄想,妾谢将军的恩德,只是不知如何报答”
沈烈笑了笑:“我虽年纪不大,官职不高,却也算是朝廷官员,论起来与令尊也是同僚,我敬重令尊的舍身取义,对你们姐弟施以照顾也是应该应份,没有报答一说,”
一句“应该应份”,让陆贞娘更是泪如雨下。
真要说父亲的同僚,城里多的是,例如崔仲九等人,都是父亲多年的下属,没见一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有过这样关心,更别提施以援手,却是一个外来之人做到了。
或许是听到姐姐的呜咽声,陆道岩浑浑噩噩走出禅房,见到姐姐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沈烈,也是一愣,赶忙想要作揖执礼,谁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沈烈赶忙伸手扶住。
沈烈摸了一下陆道岩的额头,发觉滚烫,皱眉说道:“这么热!”又转头问陆贞娘:“找过郎中吗?”
陆贞娘回道:“庙里的僧医给看过,刚抓了几副药。”
“哦!”沈烈点了点头,想起州府官员里还有一个博士,好像精通医术,说道:“禅房毕竟是僧人静修之所,吃住都不方便,你俩先跟我回府衙,那个徐博士不是懂医术嘛,让他给道岩好好调理一下,走吧!”
沈烈命令式的语气让陆贞娘不敢拒绝,为了能让弟弟早日康复,她也不想拒绝,另外她还有一层考虑让她听从沈烈的安排。
如今自己与弟弟已经无依无靠,沈烈为人不错,如果能得到他的庇佑,哪怕是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也要好过颠沛流离,说不定弟弟跟着他还能有出息。
回府的路上,因为陆道岩体弱,躺在马车里,沈烈和陆贞娘跟在马车一侧并肩步行,十几名近卫则护在左右。
“将军”
“别总喊我将军,搞得我像是领兵千万呢,不喜欢,你我年岁相差不大,叫我烈哥儿吧,我的那些兄弟都这样唤我。”
“烈哥儿!”陆贞娘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又赶忙说道:“妾会厨技,可以给将军以后给您做吃食!”
沈烈立即明白陆贞娘的话意,也清楚她是在自降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