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朝阳算是见识了老狐狸的狡猾,几句话就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两人说的话,既是真话,也是假话。
他们与大件棒棒的关系确实是总包和分包的关系。
但是,以老乡、朋友、亲戚为筋骨,再缚之以赖以生存的业务把控,控制力和影响力远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总包分包关系。
“别在老子面前演戏,有意思吗?”络腮胡警察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老子清楚得很,千万别让老子抓住把柄,否则,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赵雨亭笑着说道:“请罗所长放心,虽然影响力有限,但好歹也在业务上经常打交道,还是比较熟悉,我们下来会竭尽全力跟他们沟通,劝他们安分做事,少给您添麻烦。”
说着,赵雨亭看向黄土火,笑道:“是吧,黄老板。”
黄土火哈哈一笑,“那是当然,维护十八梯安定繁荣,是每一个十八梯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屁话少说,别恶心老子。”络腮胡警察指着吴朝阳,“黄土火,他的事情,怎么说?”
黄土火一脸茫然,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吴朝阳,“小兄弟,我们认识?”
吴朝阳冷眼看着黄土火,“黄老板是大人物,怎么会认识我这种无亲无故的外来棒棒。”
黄土火脸色微变,看向络腮胡警察,“罗所长,我不太明白。”
络腮胡警察懒得再看黄土火表演,厉声道:“要是再有人往他家门口泼屎尿,老子就是找不到证据抓不到人,也要找个借口弄疼你。”
黄土火张嘴想解释两句,被络腮胡警察抬手阻止,“还有件事,外面伤了这么多人,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赵雨亭轻轻咳嗽了一声,“罗所长,这事儿我们说了都不算,得看他们自己的态度。”
络腮胡警察抹了把满脸的胡子,“各医各的,马上、立即、立刻全部滚蛋,老子这里装不下这么多人。”
赵雨亭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出去劝劝他们。”
黄土火与赵雨亭一起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罗所长,冒昧地问一句,事情的起因查清楚了吗?”
络腮胡警察瞥了他一眼,“李洪亮、张发奎认识吗?”
黄土火眉头微皱,“认识,我们有业务往来。”
络腮胡警察冷哼了一声,“他们已经承认了,这两个龟儿子天天晚上往人家门口泼屎泼尿,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位小伙子憋了一肚子气,今天又正好撞见一个垫县籍棒棒和一个罗温籍棒棒发生争执,年轻气盛没忍住上去就打了垫县籍棒棒一耳光,两帮人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发生了一场打斗,清楚了吗?”
黄土火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眼吴朝阳,眼中闪过一抹很隐晦的冷意。
吴朝阳感激地看着络腮胡警察,觉得他满脸的络腮胡越看越亲切。
“谢谢您,胡子警官。”
“老子姓罗,叫罗道全,不叫胡子警官。”罗道全没好气的说道。
吴朝阳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罗道全突然身体前倾趴在条桌上,一双鹰眼锋利逼人。“看着我的眼睛。”
吴朝阳心头一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自己。”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罗道全眼睛微微张合,“老子在十八梯当了三十年警察,二十年所长,什么妖魔鬼怪阴谋诡计没见过,你以为逃得过老子的火眼金睛。”
吴朝阳竭力控制住呼吸,“听不懂。”
罗道全低沉着声音说道:“今天这场大混战,是你一手设的局,是你提前有预谋的计划!”
吴朝阳神经紧绷,坚定地说道:“不是!”
罗道全轻笑一声,“街道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留意到高坡撞麻袋的细节?你一个棒棒注意力不在揽活儿上,放在同行的棒棒上干什么?告诉我,你在厚慈街呆了多久?揽了几个活儿?”
罗道全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拆开,慢悠悠地取出一根点上。
“老子不用调查就知道你在厚慈街起码待了好几个小时,而且一个活儿都没接到,因为你的目的就不是接活儿,你是在观察、在等,等一个挑起一场大战的机会!”
吴朝阳房子大腿上的一双手满是汗,“你这是臆想。”
罗道全吐出一口烟雾,“你在打斗的过程中,一直在用语言激将罗温棒棒,一群傻逼泥腿子,被人当了枪使,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
吴朝阳缓缓道:“人在绝望的时候,希望有人出手帮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罗道全弹了弹烟灰,不屑地说道:“死鸭子嘴壳壳硬,你认为报警没用,就想着引发一场大冲突,逼老子出面解决问题,不得不说有点小聪明。”
“但是!”罗道全语气一变,沉声道:“漏洞百出!”
罗道全猛吸一口烟,“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要是让赵雨亭和黄土火知道,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两大棒棒头子被一个小屁孩儿阴了,他们能忍下这口气?别看他们两人刚才在我面前客客气气,那是因为老子是所长!”
罗道全看了吴朝阳一眼,“你他娘的是谁?一个外来小棒棒,哪天死在某条巷道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吴朝阳没有说话,他弄不太清楚罗道全说这些话的目的。
罗道全摆了摆手,“滚吧,短时间内他们反应不过来,但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不要小看任何人,特别是他们这种从最底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闯出来的人,以后出门看着点路。”
“谢谢!”吴朝阳发自内心地感谢罗道全跟他讲这些。
起身之后,吴朝阳缓缓朝着门口走去,站在门前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锄强扶弱是警察的职责,他们排挤外地棒棒,肆意打压欺负弱者,你们就没想过管管吗?”
罗道全叼着烟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他娘的敢质问我?”
吴朝阳看着条桌上的软中华,喃喃道:“难道是担心管了之后没有软中华抽?”
“我他妈!”罗道全猛地一拍桌子起身,“你他妈懂个锤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关起来吃牢饭!”
吴朝阳嘴角一抽,拉开门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