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
上楼去找隔壁那道人，敲门不应，心说这道长怎么不告而别，可转念一想，这样的前辈高人，确实没有去哪干嘛还要向自己报备的道理，便也心安理得的牵了枣红马，又往温泉那去。
“有缘再见吧。”
他已做了打算，今日一去，便不再回，可他仍并未直接走，反牵马又顺着小路往灵泉镇的巷子深处中去。
这地方路窄且脏，住的人多也杂。
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又宽又阔干净而又体面的主路，连带着道路两旁连环不断地店铺商贾，便是这灵泉镇的门脸。
而长街两侧的这些宽窄交错的腌臜巷子，才是揭开面具之后，各路豪门大户一手遮天，平常百姓生计难寻的灵泉镇真面貌。
这副面貌镇子上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可除非你真的住在这里，不然的话，这副面貌别说张嘴去提，简直连在脑海中去想也不愿意想。
哪吒今天去找的那个人就住在这里。
他只知道她住在这个方向，具体在哪却不清楚，不过不重要，他长着嘴巴，会说会问。
不过也许是本就有此见面之缘，所以不用开口去问，两人就迎面碰上。
是那个自小死了父母，十多岁就开始靠卖身为生的妓女。
时间还早，她今日刚刚出门，穿着那双打着补丁的绣鞋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那些水坑，踩在那些零星的，垫脚的青砖上，动作轻灵而又熟练。
女人抬起头，这个时候在这里瞧见哪吒，脸上除了尴尬，更多的是意外。
“公子？”
哪吒见四下无人，也不废话，说道：“今日我就要走了。”
今日就要走了。
女人心中并无波动，像哪吒这般，可怜她，请她吃饭，对她好的人以前也曾有过，但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若说真有哪个人会看上自己这么一个妓女，单是心中产生这个想法，她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更别说，眼前的哪吒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子弟。
哪吒从腰间变戏法般掏出一个沉重的袋子，往前一甩便甩到女人怀里，颇有重量，女人一个踉跄差点没接住。
女人满脸疑惑，打开袋子的一角瞥了一眼，浑身一颤，接着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是？”
“前日在镇子外面遇上一伙不长眼的马贼，敢打少爷我的主意，顺手都杀了，尸体上搜出二百两银子，想来银子原本的主人都已经魂归西天，找也找不到，便都给你算了。”
女人神情恍惚，身子更抖，有了这些银子，便是她也可以从这泥潭一般的深渊中爬出来。
再回过神，发现哪吒已经调转马头，翻身上马。
“为什么？”
哪吒双手抓住缰绳，摸了摸枣红马头顶梳散开后又重新绑好的鬃毛，说道：“什么为什么？”
“我……我只是一个妓女。”
说出这话，女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分明天还不冷，没到那最难熬不过的寒冬，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在打架。
是啊，我……我只是一个妓女，我不值得别人这样对我。
一想起这件事，她的心也跟着颤。
此时哪吒已经催马往前，日光下，背影一片漆黑，他临走时轻飘飘的说了句。
“算是这天下人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