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双拳紧握,脸上青筋暴起。
他的眉毛狠狠地蹙着,眼底的怒火像是随时要喷薄而出,但他咬着牙,努力压制住情绪。
沉默的短暂爆发让堂屋里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够了!”老刘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发出一阵哗哗脆响。
声音之大,连门外路过的一群鸡都扑棱棱四散奔逃。
老二媳妇被这一声吼得直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踩空了一般,靠在了门框上。
她嘴巴张了张,还想再絮叨个两句,却再不敢说出口。
“大哥!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她声音缩了一格,竟有些发虚。
“对你凶?!”老刘腾地站了起来,目光像刀子般落在了她身上,“老二媳妇,我老刘一辈子不争不抢,啥都让着你们,连桌上的口粮都没比你们多吃一碗。可今天你别怪我不客气!”
李成慢悠悠地收回最后一根银针,环视屋里的众人。
“二嫂,刚刚我小妹被你推了一把,我还可以忍,可我媳妇命悬一线,你还在这不阴不阳埋汰治病的医生。”
老刘字字沉重,犹如铁锤敲在地上,“听好了!从今天起,咱们这一大家子——分家!”
这“分家”二字一出口,屋里更是鸦雀无声。
谁都没想到,向来和气低调的老刘,竟然有一天会把这个话摔出来。
“分家?”老二媳妇的脸一下子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完全绯了起来,“大哥!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家里的地,一口缸,一只鸡,还分得开吗?”
“分!你信不信,就连地里这一只蚂蚁,我都分得清清楚楚!”老刘冷冷说道。
“好啊,大哥,说分咱就分!”老二媳妇又恢复了她的泼辣本色,“分家就分家!到时候别说谁占了便宜!咱凭良心把那些值钱的东西——”
“凭良心?”老刘一拍腿,差点笑出了声,“你的良心呢?我这么大年纪不图享清福,在这为了这家操碎了心。房子、粮仓,甚至连这把老凳子,都是我手头攒的东西。”
他忽然转头看向李成,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温和的表情:“小李啊,这次多亏了你救了我家老伴一命,不然我怕这屋子真的要被这泼妇闹翻天了。”
“不敢不敢,刘大叔,救人是本分。”
李成笑得谦虚。
“本分也好,情分也好,”老刘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小李,我一直信一个理儿,一个付出了该有回报的人,不能寒了他的心。”
这句话让李成虽然蒙圈,但听着也挺受用,他感觉这老刘说话是晴天霹雳般的痛快。
“我家祖屋里有几件老物件,虽然值不得银子,但都是我爹留下的传家品。这几年大家都惦记着,可祖屋的门锁我谁都没让动。今天,就带你进去看看!”
房里呼吸声都重了一瞬。
“刘大叔这不合适吧?”李成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家传的东西——”
“合适!”老刘目光坚定,“小李,你为我家救命,别人信不信你我不管,但我的东西,要给值当的拿,给知恩图报的才送得痛快。”
反观老二媳妇,头一次噤若寒蝉,一边高声嚷嚷着“老刘你别发疯”,一边眼神死死看着老刘的背影,嘴唇直哆嗦。
她身后的年轻男子——她那抱着收音机的丈夫,这会儿也开了腔:“大哥,不是祖屋的门钥匙从来没人见过,您没事真带外人进去?”
李成眨了眨眼,心里却突然被这场戏搅得兴致高昂,祖屋?老物件?
老二媳妇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老刘,你今晚是不是喝高了?咋还能说出带外人进去……”
“喝高了?”老刘冷哼一声,把手中的旱烟袋朝桌上一搁,咣当一声震得全屋人心头一跳,“我不光没喝高,我还琢磨得明明白白!是你们看我太老实,觉得只要在我面前蹦跶两下,我就不会说个不字。”
“今天我老刘就告诉你,这家,我早腻了,一不想管,二不想受这个气了!你们晚上就收拾东西,滚去你们自己的厢房!”
“你……”老二媳妇被噎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骂娘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的男人拽了一把,硬生生咽了下去。
“大哥,别动气,犯不着。”
老二弟压低了嗓音试图调和,脸上还挂着个勉强的笑,“都亲兄弟,这事儿不至于……”
“亲兄弟?”老刘收起了刚才的冷硬,却多了点讽刺,“这么多年,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这兄弟情分早就薄得透了光。”
“老二,你要是觉得这日子还过得顺心,我不拦着你。可要是觉得它就像你媳妇嘴里的地缸鸡屎一锅烂糊,我看这分家也是唯一的清净办法!我做决定了,不改。”
烈火大风式的骂声直接吹得老二夫妇哑了火,男人脸上赔笑,女人满脸不甘,但却不敢再接话,目光像根绳一样黏在老刘身上。
老刘瞧得烦,都没多看他们第二眼,只一摆手,好似驱赶苍蝇一样:“该干啥干啥去,这屋子没你们了。”
李成站在一边瞧着,没忍住在心底暗暗叫好。
这份理直气壮的气势,痛快!
老二媳妇盯着桌上那把旱烟袋,攥紧了手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连拖带拽地扯着她男人匆匆出了房门。
门口的风一吹,她恶狠狠地哼了声:“等着瞧!”
“哼,懒得搭理。”
老刘骂走了老二媳妇,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甩了甩手中的烟袋,头也不回地朝里屋喊了一嗓子:“他娘,出来!成啥样了?气都让这两个货给堵住了!”
里屋帘子掀开,老刘的老伴儿探出头,脸色苍白但眼神还算清亮:“老头子,你别吼,我这听着呢”
她视线往李成那边一扫,忽然脸色有些发红,“真是多亏了他。”
“你还知道多亏小李?要不是人家手上几个针下去,你现在早吓得要进棺材里了!”
老刘虽然嗓门大,但话里不自觉透出几分关心,“都喘气了还窝床里。赶紧让人看看是不是还有哪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