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雨滴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好似无数怨灵在低吟。
在厦州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座破败的小院。院墙坍塌了大半,几株枯树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好似随时都会折断。小院的正屋中,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将屋内一群人的身影拉得扭曲又诡异。
这群人皆身着黑衣,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如今他们已经有所察觉,我们必须尽快动手了,不能再等了。”
众人皆微微颔首,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有屋外的雨声和风声在肆意呼啸。一名身形瘦小的死士向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可陈先生当时是说让我们一月之后再动手,如今还差上几日。”
疤痕男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令我自然知道,只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察觉,已经开始对我们的人动手了,左右也不差这几日了,再传消息回去肯定来不及了,若是再等,恐怕这厦州就乱不起来了,到时候更完成不了任务,诸位应该都知道完成不了任务会有什么后果吧?”
众人微微打了个寒颤,显然对男子口中的后果是极为惧怕的。
“那就请大人下令吧。”一名死士说道。
“如今他们有所察觉,但我不相信他们能无孔不入。” 疤痕男子目光扫视众人,“明日,我们白天分批出城,随我去工坊那边,你们留一批人在城中捣乱,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待城中起事,我们便动手烧了厦州的工坊,把里面的人全部杀掉。”
“好了,就这样吧,诸位尽可能破坏厦州这边的局面即可,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若有来生,愿我等都投在那富贵人家,能与诸位痛饮三百杯,今生我等皆是无名无姓之辈,能与诸位共事一场,是在下的荣幸,诸君,还请走好,若是有人先到了黄泉,等上我一阵,定不会让各位久等!”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是死士,是一群被命运抛弃的人,对于上面任务,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身死。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屋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随着疤痕男子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和那摇曳的烛火。这场阴谋,如同黑暗中的毒瘤,在厦州城的角落里悄然生长,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次日的厦州,风轻云淡,阳光再度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之上,昨日的暴雨并没有打消百姓和商贾们的热情,街道上人头攒动,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各个作坊生产出来的新奇商品摆满了摊位,吸引着众多百姓和外地商人驻足挑选。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集市的各个角落。他们手持利刃,二话不说,便朝着摊位和人群冲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厦州的喧闹。
一个布衣男子猛地挥刀砍向一个卖新奇小饰品的摊位,摊主躲避不及,胸口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摊位上的饰品散落一地,周围的百姓惊恐万分,纷纷四处逃窜。
此时,远处的另一人低声喝道:“动手!” 瞬间,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死士纷纷抽出武器,冲向人群之中。厦州很多街道都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整个厦州城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此刻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和影一带来的人马二话不说,直接冲向那群死士。
影一趁势一脚踢向一名死士的腹部,死士被踢得向后飞出数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影一已经再次扑了上去,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然后狠狠落下,那死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场毙命。
在影一和死士激斗的同时,其他手下也纷纷加入了战斗。有的手持长枪,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将靠近的黑衣人一一刺倒,这群死士虽然身手不凡,但也架不住影一他们人多势众,一时间被打得节节败退。
集市上一片混乱,摊位被推倒,货物散落一地,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然而,这些死士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们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个个都有着精湛的武艺,视死如归,被逼到角落的死士并没有慌乱,他们迅速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相互配合,抵挡着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一个时辰后,这些人终究体力不支,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最后,官府来了不少衙役,为首之人向影一等人行了一礼,便安排手下将这些尸首抬回了府衙。
傍晚,厦州城外。
一群死士刚到作坊附近,就面对重兵埋伏,刚刚动手,那些作坊里身着普通人衣衫的匠人,转眼便抽出弓箭和武器,一时间箭雨如蝗般落下,死士们虽悍不畏死,但也瞬间倒下了一片。
疤脸男子心中一寒,却仍嘶喊着鼓舞士气,带领着剩余死士挥舞着武器,不顾一切地朝着工坊冲去。
那些假装工匠的兵士长枪一挥,如潮水般涌来,将死士们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闪烁,鲜血染红了土地,疤脸男子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心中满是绝望。
他知道,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他也明白了一点,他们从来都没有机会去破坏厦州的局面,只是那位陈先生手中的弃子罢了,这么多年,他们这群人没有姓氏,没有名字,后来跟着那位陈先生来了大周,也是用别人的身份活在这人世间。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让他开始有了属于人的七情六欲,看着身边堆积如山的尸体,当年一起来到这大周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他一人。
疤脸男子面色悲凉,看了看眼前的围杀他们的兵士,抬头眺望着如血的夕阳,不禁思绪万千,所有的情绪,在此刻最终化成一声怒吼:“这该死的世道啊。”
说完,一刀抹在自己脖颈之处,雄壮的身躯缓缓倒下。在疤脸男子的意识逐渐消散之际,他的脑海中走马灯般地浮现出过去的画面。
他看到了自己还是个孩童时,在那片贫瘠的山村里,与父母一起在田间劳作,虽然日子穷苦,却也充满欢笑。后来,家乡遭遇战乱,父母为了让他活下去,将仅有的一点口粮都留给了他,自己却饿死在那冰冷的破茅屋中。
为了活下去,小小年纪便成了一名死士,从此踏上了一条充满杀戮与血腥的道路。随着最后一丝气息的消散,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而他的故事,也将随着这夕阳下的微风,渐渐被人遗忘,成为这乱世中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见证着这时代的无情与沧桑。
而在不远处的作坊上,王天一目睹了这一切。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徐安,这就是你所谓的世道不该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