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拓近日国事繁重,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想悄悄去看一眼叶蓁那边的情况,没想到被一份札子给气着了,在殿内大发雷霆。明雷拦住了想要入殿的那些个不长眼的言官们,命人跑去太医院备好顺气的药,自己带了一队人守着殿门。
细想起来,自从封叶蓁为公主,渊拓的脾气好了许多,对待下人们也是和颜悦色的,远不是以往喜怒无常的样子,此次发火让下人们刚刚松懈一点的弦又紧绷了起来,议论着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惹怒他。此事很快传到皇后耳中,不用想,她便知道所为何事,很快打着关心圣体的旗号去了德宣宫。
原本渊拓不想见任何人,一听说是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改了主意。
皇后瞧着渊拓的脸色行礼起身,移步到他面前,宽慰着他。渊拓瞄几眼皇后明明容光焕发却又刻意装出忧心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更甚,听她问是为何生气,便顺水推舟道:“谢大夫进言,说公主作为女流,在军中安营扎寨,整日待在男人堆里不成体统,有损皇家声誉,皇后说,可不可气!”
皇后道:“作为谏议大夫,谢大夫必是考虑周全才有此言,皇上莫气坏了身子。”
渊拓斜眼瞧皇后:“皇后也是如此想的?”
皇后忙道:“臣妾自知公主是为了军中大事,只是这谢大夫的话也不是无中生有。皇上广开言路,为的就是能听到臣民的声音不是?”
渊拓盯着皇后:“皇后倒是谁都不得罪,以你之见,此事如何处置?”
皇后道:“臣妾乃后宫之人,断不可妄议朝政,更何况是军中大事。”
渊拓心中腹诽:“你也没少说不是?”但她的话也挑不出错,倘若驳斥倒会让他落下个偏袒和不分是非的名声。想到此,他将札子扔到一旁,“皇后无事便退下吧!”
皇后瞧了皇上一眼,面上露出了温柔又贤惠的笑容:“是。”
四个弩机总算成了一个,虽然还有些不足,但已是极大的突破。就连从不喜形于色的叶蓁也松了一口气,心情跟着舒畅了起来。于公公匆匆而至,言,皇上已到府,问叶蓁何时能回,并刻意叮嘱按照平日的安排即可不必特意提早回去。
叶蓁一听原本已站起身,又坐了回去,将弩机又端详了一遍,回了一句:“日入时分。”
苗都尉一脸错愕,但也不好说什么。于公公似乎已经预料到,行了一礼悄悄退了出去,但他也未着急走,而是四下走了一圈。
苗都尉隔着帷帽瞧了几眼叶蓁:“其实,也不急,下官可以先将弩机试着安上,明日公主来看便可。”
叶蓁未做回答,将悬刀按下试了试,缓缓摇摇头:“还是有些重。现在还未装到弩上,空按都要费些力气,倘若装上,恐怕更是费力。”
苗都尉想着叶蓁虽有些武功,但毕竟女流,力气总归要小些,于是便上前也按了几下,没想到的确极重,她说得没错,倘若装到巨弩之上,连上钩心再加以固定必是更费力气,届时到了战场之上,必定非常受限。
“是否可将悬刀改一下位置?”说着,苗都尉将弩机换了一个方向,使悬刀向下,又道,“这牙也需修改一下。”
叶蓁没想明白,便道:“将做成此弩机的工匠请来吧,再商议一下。”
这一商议又是一个多时辰,明风记挂着府里的皇上多次提醒,叶蓁仍不为所动,直到工匠与苗都尉将修改的方法讨论明白,她才起身。
叶蓁快马回府,被下人伺候着换了外衣,又净了脸和手才去正厅。晚膳已备好,叶蓁向渊拓见礼致歉,待他屏退下人,才在他的对面坐了。
“皇上有心事?”叶蓁老元便瞧见渊拓心不在焉。
渊拓将几本札子放至叶蓁眼前,她刚想拿起,他又将其按住:“先用膳,吃完再看。”
看来应当不是什么好事,竟怕倒了胃口。叶蓁心里想着,瞟一眼那些札子,先用起膳来。
渊拓没能吃上几口,很快放下了匙箸。叶蓁见状,喊来仆人将饭菜全撤了,拿起札子看了起来。果然都是与她有关的,大多揪着她女子的身份不放。有讲她不应整日混在军营的男人堆里,不成体统;有讲作为准备和亲的公主不该日日抛头露面;还有人将逸王爷也搬了出来,说他在前往祁国之时特意去军营与其道别,容易引人遐想,等等诸如此类。
待叶蓁看完,渊拓已用完一盏茶,便问她有何感想。叶蓁没什么感想,总觉得这些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在如今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仿佛也不过分,更何况,比起那些深闺中的女子,她的确算是离经叛道。不过,她也不怕,也不在乎,只是觉得让渊拓白白生这些闲气有些莫名。思忖片刻,她道:“皇上驳斥他们了吗?”
“他们是言官,有纠察百官、指摘朝政之责,倘若我真驳斥了,他们上的札子就不止这些了。”
叶蓁道:“那,倘若我驳斥了他们的话,会有何后果?”
渊拓瞧着叶蓁:“照理说你应深居内宫,连见他们的机会都少有,如何驳斥?”
“叶蓁断不会让皇上为难,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皇上可否让这几位大人去军营一趟?”
渊拓满面狐疑:“你想做什么?”
“皇上放心,自然会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只是眼见为实,想让他们瞧些东西。”
渊拓眼睛一亮:“巨弩有眉目了?”
“没有眉目也不打紧。叶蓁有两件事相求。”
“讲。”
“一,请皇上不要驳斥这些言官,所有札子留中不发,待明日之后再见机行事;二、贺之将军如今已大好,虽行动多有不便但已可出门,即然皇上也早有此意,还请准许他与我一同见那些言官,并从明日开始与我们一同行制作巨弩之事。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