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熟读诗书,如何不知崔郊崔护故事,酸涩、羞怯、欢喜种种杂绪涌上,许久才似是呢喃,似是轻诉,
“离得宫门侍郎前,始知去婢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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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刘毅早早穿戴整齐,令王成守好家门,跨骑玉璃龙领着车马前去泥儿胡同接上郑采荷,又回府接上棠溪涓云和贾元春,这才浩浩荡荡的前往荣国府,彼时街面上人虽不多,见是小太保的车架,俱是跪在路边高呼,将醒未醒之人听得动静,衣衫来不及穿戴齐整,就匆匆出门相迎。
“坏了!”
见人越聚越多,刘毅有些后悔昨日人前显圣,且不说皇帝会怎么想,起码现在会有踩踏的风险,急忙翻身下马,拱手行礼,运气法力朗声道:
“诸位切莫相跪!刘某不过黄口孺子,实是当不得!今有要事,还请各位让开路来,思之多谢!”
言罢,又是躬身一礼,众人见刘毅这般天神人物对他们有礼有节,心头激动难当,虽然起身让路,却是不愿离去,跟在车架之后,一路来到了宁荣街上,将原本冷清寥落的两国公府围的水泄不通。
刘毅心中慨然,其实他预见过这等局面,但真实发生后却比想的更加震撼,
“怪不得师父不愿出门,看来以后我也得低调些了!”
正自计较着,忽远远瞧见荣国府大门处有一老妇领着一幼童正向边上藏,刘毅暗觉不对,便催马上前,下马叫住了二人。
那老妇见刘毅身着飞鱼服,腰系脂玉带,头顶镂金冠,威容巍岳,恍若天神,急忙就要跪下。
刘毅伸手将其扶住,见这老妇袭着浆洗发白的藏青袄子,头戴布带抹额,青丝斑驳,容貌粗陋可亲,旁边五六岁的男童小脸通红,挂着鼻涕,心道这莫非是刘姥姥?若要是,她们一进荣府是寻了周瑞家的,可那周瑞一家早被我下了大狱,倒是坏了这份缘分!
想到这儿,刘毅略有歉疚,便笑着问道:
“老人家来荣府可是有事?我与府上交情不浅,可与我说说。”
那老妇见刘毅这般人物还这样和气,想到方才被门子斥责,暗道这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过,当下忙一边向地上跪,一边分说道:
“太爷纳福,我是来找太太陪房周大爷的,可那些太爷们说周大爷一家害了事,都下了大狱,敢问这位太爷,那周大爷可是真的犯了事?”
“果然是刘姥姥!”
红楼梦若按剧情看有三条线,其中一条却是以刘姥姥这个旁观者展开的,从初进荣国府,到再入大观园,最后义救贾巧姐,刘姥姥这个小人物完整见到了贾府的荣辱兴衰,若不看诸多暗喻,刘姥姥这个人物实在出彩,机智、谨慎、情义、粗鄙……这些东西加在一个底层农妇身上,着实让人见到劳动人民的生存之道,刘毅也是出身底层,晓得刘姥姥的辛酸和不易,又想他坏了人家缘分,今又让自己碰见,合该这缘分由他补上。
“那周瑞因犯了人命案子,的确下了大狱。”
刘姥姥听到这话,啊呀一声,惊道:
“哎呦!怎的就犯了人命案子!想头些年我还与他们说过话,还有些亲戚,怎的就成了这样!这位太爷,劳您金口,给指指那大牢,到底是旧相识,也该去看看!”
“老人家还是罢了吧!”
刘毅惊叹于刘姥姥的情义,心头又是佩服一分,
“那大牢不是你能进得去的,况且那周瑞一家死有余辜,我看你老人家也是积古良善,快不要去理那等腌臜人物!”
“这……”
刘姥姥面色挣扎,她本是家里贫难没办法,这才来荣府求个活路,谁想识得的人去了牢里,连门都进不得,心头失落难当,又见刘毅年岁不大,却是十分和善,一咬牙,折身纳福:
“太爷既这样说,我也就不去了。只是我是来拜见府上太太的,我家早些年与她家连了宗,这才来拜会,想着我是个乡下庄户,不好直接登门,就先来拜会太太陪房,不想竟有这等事,不知太爷是府上那位老爷,烦请通报一声,老身在这儿给您稽首了!”
说着,刘姥姥又要跪下,刘毅忙扶住她,笑道:
“这有何难!左右一句话的事!老人家莫要多礼,我才多大,你这可是折煞我了!”
一边说着,刘毅看向了荣府大门,那几个门子早就见到这一切,想起方才对刘姥姥言语无礼,又怕又悔,三步并作两步齐齐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见此情形,刘姥姥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遇见了真神,心头虽喜,但谨慎之心也提到极点,悄悄往边上退了两步,让开了那些磕头的门子。
刘毅察觉出来,却也不理会,只扫了眼几个门子,见最后一人略有熟悉,似是头两次来遇见的那个,顿时乐了,
“呦呵!又是你!头两次你没通报成,这次就劳你跑跑腿了,去告诉琏公子,他有个亲戚来访!”
“哪敢当得太保爷爷一声劳字,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那门子急忙起身去通报,来到贾琏夫妇住处,正好撞见来旺,将事一说,来旺急忙去禀报,却是遇见出来倒水的平儿,将事一说,平儿忍不住啊呀一声,
“怎的来的这么早!帖子上只说早来,也不说这么早!真真是刚起就要开门!”
一边说着,平儿进门告知了贾琏夫妇,二人一听除了刘毅,还有亲戚,心下纳罕,但不敢耽搁,忙穿上鞋子,一个出门迎客,一个去向后宅通报。
却说贾琏急匆匆奔向门口,一路不敢耽搁,不消片刻就来到正门,一边招呼着小厮们将正门打开,一边理了理衣冠,待见到刘毅后,也没管其身后的刘姥姥,笑着躬身一礼,
“伯爷,有礼了!快快请进!”
刘毅瞥了眼身后的刘姥姥,上前将贾琏扶起,笑道:
“我原想着用过早饭再来,可你看,”
说着,刘毅瞧向了街口,贾琏顺眼望去,只见成群的百姓围在街口,连宁国府门前都有不少,自他长大以来,哪里见过家门前有过这些人,心下惊诧,也瞬间明白刘毅为何来的这么早,不由得叹道:
“还是伯爷有先见之明,若白日出来,怕是动也动不得!伯爷,请进吧!”
“我就不进了,还要去恩师府上,这儿人这么多,一会儿怕真走不得!琏公子,这儿还有你家一个老亲。”
说着,刘毅让出刘姥姥,贾琏见她衣着简朴,相貌粗鄙,分明是乡下人,暗道我家怎会有这门亲戚。
“伯爷,这位是?”
“这位老人家是府上王太太的老亲,早年与她家连了宗,今特来拜会,老人家,琏公子的夫人就是王家女儿,说来你们不是外人!”
一听这话,刘姥姥连忙上前向贾琏施礼,
“琏公子见福了,老身王刘氏,也没个名字,都唤我刘姥姥,家里早些年是与太太家里连了宗的,今日巧来进城,特意前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