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烁和纪年他们在阿九烧鹅店碰头。
“各个商户的自媒体矩阵经过前段时间的试水,慢慢开始上轨道了,”纪年拿着平板电脑展示数据,她指着屏幕说:“我们发现越是正经剪辑显得像官方广告的内容,点赞评越少;反而那种看起来日常又接地气的,像是随手拍的,却容易出彩——百年好合的喜糖铺有一次直播包糖盒,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拍陈叔陈姨在那包了一个小时。那天的点击和评论去了新高,大家纷纷说这是时下流行的asmr白噪音,听着糖纸和纸盒摩擦、折叠、扣起的声音,觉得十分治愈和幸福。”
“嗯,我也有看一些评论说就算暂时没有结婚的需求,看着红红火火的东西,也会觉得充满希望和活力,多沾沾喜气,跟生活的霉气说拜拜。”叶咏欣托着腮也附和道:“这是年轻一代的日常迷信啊,觉得新人的幸福和欧气是可以传染的。”
“其实结婚也不一定幸福。”
裴烁突然来了一句。
大家都怔住。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结婚也不是幸福的必要条件,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他垂下眼去,又站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他的背影落寞,消失在转弯的楼梯道里。
纪年突然想起,他妹妹钟嘉怡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阿烁今天咋了?”林亚瑞伸长脖子好奇地问。
“装深沉,”钟俊豪眼尾都不抬一下,只伸手拽了一下身旁裴烁的书包。
“咋了?”叶咏欣瞅了一眼他的动作。
“没啥,”钟俊豪闲闲地笑笑,“他书包拉链开了。”
“来来来,趁热吃,”九叔双手捧着四碟菜一起端上来,还从围裙兜里掏出来一支冰冻的perrier递给叶咏欣,“知道你今日来,九婶特地给你准备的。”
“哇!多谢九叔九婶!”叶咏欣眼睛亮亮的。
“我们怎么没有,”钟俊豪语气酸溜溜的。
“啊呀待会请你们人手一支汽水,冻柠茶、沙示、芬达,对吧?”九叔叉了叉腰。
钟俊豪嘴淼淼:“不要芬达,依云水吧。”
“九叔别听他乱讲,别管他您去忙吧,”纪年对着九叔笑笑:“您专程让我们上二楼自己家吃,给个安静空间我们谈事,已经很打扰了。”
“哦哟年年你跟我客气,现在你们是为囍帖街打仗哦,我当然要支持啦!出钱出人就无啦,出烧鹅髀还是可以的!”
一旁咬着个烧鹅腿的林亚瑞揶揄道:“九叔您还是骂人吧,您笑起来我好惊……”
“啊你个七头……”九叔作势要打他,又一拍嘴:“宣传期,文明,文明……”
他转身下楼拿汽水,钟俊豪斜眼看叶咏欣:“什么时候跟这里的人混得那么熟……”
“九婶有个侄子给公司拖欠工资,我帮了个小忙讨回来了。然后她又介绍了几个街坊的法律咨询问题,我也解决了。”她脸上泛起兴奋的光芒,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我发现不用陪街坊喝茶、打麻将、打牙祭、行公园,就是真诚以待,真心帮忙,该咨询咨询、该收钱收钱,我以一个专业律师的身份,也可以跟他们相处得好。”
钟俊豪看着她,觉得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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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烁一个人走在巷子里,影子斜斜地映在墙上。
路灯远了又近了,影子长长又短短。
他踢了一脚,石子滴溜溜滚到墙边,又回弹出来。他看着自己从后往前的影子,很慢很慢的,有一个长长的影子叠上来。
他慢慢转过身去,看见身后站着挎着自己背包的纪年。
“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回去了吧。”她走前两步,转身背对他,“喏,自己背。”
路灯洒下来,落在她的肩头。
裴烁缓缓抬起手,拿下挎包,背上。又定定地看着那被灯晕染成褐色的发,和小麦色的颈窝。
“你是不是跟你妈妈吵架了?”纪年转过身,他垂着眉看她,眼里的情绪汹涌又复杂,“你是不是……”
她一句话噎在喉头,整个人怔在原地。
他抱住了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纪年,你别动,你让我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