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去找姓裴那个小子!反正他也大把钱,他怎么也要孝敬一下未来岳父吧?无论是拆迁费还是以后你结婚的彩礼,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这些本来就是我同何美珍的共同财产,难道不应该分我一半吗?!”
“你想都别想!”纪年突然在脚下捡起半块碎砖,锋利的边缘直指着纪强的喉头,“你要认谁做儿子我不管,但我不会再任由你欺负我和身边的人!”
“你……你做什么?!”
纪强被她手里尖锐的砖块逼到墙角,而他眼前的纪年面部紧绷,眼里透出愤怒和决绝,右眉骨处的疤痕是如此突兀。他蓦然记起,那是多年前他醉酒时用白酒瓶砸中她而留下的印记。此时此刻那道断眉又凶又彪,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崽,下一秒便要龇着牙反扑上去,凶狠地撕咬。
纪强整个人被她吓住了,僵在原地。
“做什么?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了啊,谁欺负我的家人朋友,我就拿着菜刀对准他!”
“你……你敢?!我可是你阿爸!”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以及,我最后说一次,你不是我爸,你去做那些蛇虫鼠蚁的爸去吧!”纪年朝前迈了半步,紧握的碎砖像是下一秒就要捅破他的喉咙,“别再找我们,走,走啊!”
一道雷在头顶炸开,那半块砖作势朝前一送,纪强吓得转身一边踉跄逃走,一边含混不清地嚎啕叫着,却不知踩了什么脚下一滑,差点整个人跪扑在地面。
纪年看着他惊惶失措的背影,将手里那半块砖头连同这些年的委屈和怨恨,用尽全力地扔向那个黑影:“滚!”
啪——
那碎砖并没有砸到纪强,而是重重地落在他的脚后。他没有回头,跛着脚狼狈地消失在雨夜里。
雨,终于倾盆而下。
纪年仿佛得到了解脱,大步流星地往回走,继而在雨里奔跑起来。
她拐出巷口,跑过那些倒闭的商铺,又经过一个灯光昏暗的士多。
折返回来,买了一根真知棒,可乐味的。
她迫不及待地撕去糖衣,放入嘴里。
从小便熟悉的可乐味道从舌尖瞬间蔓延到整个口腔,可是这一次,纪年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甜味。
她转身,将糖扔进了垃圾桶。
跑,再往前跑。
拐出又一个巷口,再跑过那早已收摊的算命摊。
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借助棒棒糖驱赶恐惧的小女孩,而她也不要把手摊开,任由别人解读自己的命运。此时此刻,她只相信十指攥成拳的力量,将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在风里雨里跑着,跑向那棵熟悉的大榕树,跑向那斑驳的青龙里路牌,跑向远处那道崭新的大铁门。她急需要一些温暖,以及莫大的勇气。
“家姐!”
“年年!”
那道大门刚好打开,举着伞的纪岁张开臂膀奔向湿漉漉的纪年,她身后跟着同样举着伞的何美珍。
“你们怎么……”纪年眼里一热。
“家姐你真是大头虾,妈子说你肯定没带伞,给你发微信又不回,我就打算出巷口接你啊,”纪岁赶紧一把将她拉到伞下,顺带用手擦拭她脸上的雨水,又笑着看向身后,“你看何女士放心不下,还亲自跑下来了。”
“年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何美珍敏锐地察觉到纪年欲言又止的神情,一边将她拉上楼,一边追问。
纪年顿了一下,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阿……不是,那个人有无搞错啊!”纪岁气得直跺脚,“怎么可以有人坏成这样,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先擦干,把衣服换好,”何美珍把一条大毛巾兜头盖住纪年,将一张凳子拉过来她身边,整个人异常冷静,“坐下喝碗热汤,然后我们再去。”
“去哪?”纪岁在一旁瞪大双眼。
“去派出所,报警。”
这回轮到纪年一愣,她是本来就打算去报警的,刚才与纪强的对话她都录下来了,而且她专门选一个有监视摄像头的地方才与他对峙,来作为被要挟的证据。
她看着眼神笃定的何美珍,站在身旁嘟着嘴气鼓鼓的纪岁,额发的水滴下来,顺着领口滑进去,一下就被捂热了。
她们三个在一起,便拥有了最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