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村长家回来后，冷江玩了一会儿就睡了。晏守诚去了香酥饼坊盯账，冷欣然则独自在房中思索。今天大姐家来人，说是想把香酥饼的配方卖给别人。虽然说大姐提出分润利益，但是如果答应了，恐怕会开个坏头。冷欣然望着窗外，眉头微蹙。
“大姐的配方，到底该不该管呢？”她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纠结。
冷江抬头看向母亲，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娘，您在说什么呀？”
冷欣然回过神来，对着儿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轻抚冷江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说道：“小江啊，人活在世上，总有许多难以抉择的事情。比如你大姨娘家的事，虽说不该管，可到底是娘家人，又不能不管。”
冷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娘，您打算怎么办呢？”
冷欣然叹了口气，“她们把配方传出去，也不碍什么事儿，顶多也就是生意冷清些。冷清点也没关系，毕竟天地才是百姓之本，都去卖饼了，谁来种庄稼？”
冷江听了，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娘，我听说天启开朝太祖并不重农抑商，相反，他主张兴商呢！他说，商业发展了，人民才会富强。所以他大力推崇商业，允许商户后代参加科举”
冷欣然惊讶地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轻笑道：“没想到我们小江懂得还挺多。”随即，她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小江，你说的虽然没错，但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冷江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冷欣然继续解释道：“不抑商没错，但不能越过农业去。农为本，商为辅，一旦反过来，就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田野，：“现在各方面条件都还很落后，如果没人种地，很快就会陷入粮食危机。别说眼下闹饥荒，朝廷还不太作为，就是太平局面，也得重视农业，不然粮食产量就会不足，社会就会动乱。”
冷江听得认真，似乎在努力理解母亲的话。
正当她要继续说下去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晏守诚推门而入， “媳妇儿，香酥饼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他边走进屋子边说道。
冷欣然起身给丈夫倒了杯茶，柔声道：“辛苦你了，这几日都忙得昏天黑地的。”
晏守诚接过茶杯，轻啜一口， “值得的，现在生意已经步入正轨了。”他笑着说，“而且，我听说村里人都开始做起小生意了，大家都尝到甜头了。”
“但眼下作坊产量有限，村里和冯老爷介绍的客户已经足够。”冷欣然说道。
晏守诚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那咱们再从村里招人？多生产些香酥饼，岂不是能赚更多？”
冷欣然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你以为城里酒楼饭馆是白给的？我们初来乍到，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很好了。”
晏守诚讪笑，连忙解释：“媳妇儿，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推广七味香饼、醉香豆、百叶金丝，甚至麻辣筋。这些他们又没卖过，也不算抢人家的生意呀。”
冷欣然轻哼一声：“陈健不是在做这事吗？你倒是着急。”她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思索着什么。
“你就是不想去上学。”冷欣然突然开口，目光如炬地看向丈夫。
晏守诚心虚地移开视线，随即又强作镇定：“哪有，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报名。”
冷欣然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也行，我们顺便去一下书铺，看看我的话本能不能卖出去。”
晏守诚眼睛一亮，连忙附和：“放心，掌柜要是不瞎，定会买下你的书。”
冷欣然心中微暖，却不愿表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带着孩子出了门，卫勇驾车，缓缓驶向城门。冷欣然推开车窗，蹙眉看着外面的景象。灾民比往日多了不少，进城的检查也更加严格。
晏守诚见状，低声道：“让卫勇在城外等候吧，咱们步行入城。”
人群中传来不耐烦的嚷嚷声和衙役的呵斥，冷欣然面色如常，只是握紧了晏守诚的手。冷江牵着父亲的另一只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唯有阿莲兴致勃勃，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她时不时发出“啊啊”的欢呼，逗得路人忍俊不禁。冷欣然无奈地看着小女儿，心中既是宠溺又是担忧。
“长安衙不安置灾民了吗？”她低声问道，目光扫过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群。
晏守诚叹了口气：“那些灾民不想去，觉得在这里还能混口粥喝。”
冷欣然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可再过些日子下了雪，那些简陋的棚子又有何用？”
晏守诚摇头，语气沉重：“他们或是卖身为奴，或是当佃农，实在无路可走的，只能等着救济了。真到那会儿，我估摸着，长安衙也不会真不管。”
冷欣然心头一阵发堵，“你说的是现在，但是如果灾民不断地增加，长安衙管不过来了呢？大户人家为了名声而施粥，也得考虑回报率，要是投入太多，人家肯定不干的。”
晏守诚苦笑，“那也没办法”
冷欣然意外地看了丈夫一眼，“我以为你会想办法。”
晏守诚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等大事非个人之力可解，贸然出头只怕招祸上身。我有自知之明。”
晏守诚悄悄捏了捏妻子的手，声音低沉：“可完全置之不理，又觉心中不安… ”
冷欣然轻声道：“天灾人祸岂是你我能左右的？”
晏守诚欲言又止，冷欣然却明白他的心思。她蹙眉道：“我们家的那点财产，就算全拿去赈灾了，也是也溅不起一点水花，号召旁人，咱也没能耐。”
晏守诚声音发涩，“我明白的，媳妇儿，但是孩子无辜啊，大人们还能给自己顾自己，那些被卖掉的孩子，下场多半凄惨，还有那些没了父母的，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城内街道上，行人匆匆，叫卖声此起彼伏。冷欣然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身上，心中一阵酸楚。
晏守诚察觉妻子的情绪变化，轻声道：“要不咱们帮帮他？”
冷欣然犹豫片刻，终是微微点头。晏守诚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钱，递给了那个孩子。孩子怯生生地接过银钱，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两人牵着孩子，向着龙门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