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铁敲击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声传进人群,窃窃私语的嗡嗡声猛地拔高。
“大将军回来了!”
人群中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让何澜有些愣怔,仿佛被烈阳晒得懵然。
他不是未曾接受过此等夹道欢迎之礼,可那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后的凯旋而归,他自认为当得起这份欢迎。
只是今日回京,他的身份并不是打了胜仗而回的将军,而是因家族丑事被召回的人。何澜注意到两边守着的禁军,一路上几乎没松开过的眉头皱得更紧。
“嗨,我就说是将军你的担心多余了,百姓还这么欢迎你,此次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身后传来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开心。
“龚二,别掉以轻心,我感觉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这场面不甚合礼。”
“拉倒吧,天天就是你沈五怕这怕那的,才连带的将军也老想些有的没的。”
龚翊和沈临渊没讲两句又拌起嘴来,这两位副将都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兄弟,也在他身后吵了十几年。
“闭嘴。”
何澜知道这两人的脾性,干脆利落下了指令。
身后安静下来,何澜的注意力方才回来,就看见前方迎面而来的仪仗,两边的人群黑压压跪倒一片,他忙滚鞍下马跪拜。
“将军请起——”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是陛下身边伺候多年的祁公公。
“陛下,您之前说要赏何将军一杯酒,替何将军接风洗尘,多次强调要奴婢提醒您呢!”
祁公公见何澜起身站定候着,又快步走到御舆前,低声提醒着。
垂下的纱幔遮挡住了舆上的人,他双眼有些呆滞,脸上挂着憨傻的笑容,时光只来得及塑造他的躯体,却将他的心性永远留在了稚子年纪,正是大宁如今的皇帝——谢宇澄。
听到祁公公的声音,谢宇澄眼睛亮了些许,大声重复着他的话:“酒!赏酒!”
此话一出,旁边早就候着的宫人鱼贯而上,有人把几只精致的酒杯依次摆开,有人紧随其后将杯中斟满,剩下几人便小心端着,递与将军和他身边的副将。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被赐酒的将军时,一块饴糖被塞进了皇帝掌心,就如之前在宫中练习的那样,他笑呵呵地将糖块含进嘴里。
捧着酒杯的几人一时不知为何被赏,只高声谢恩。
搞不清状况的不止他们,还有街边的百姓,议论声如炉上煮水,由小渐大,在表面破开。
“大将军又打胜仗了?”
“就算这次没打,以前打过那么多胜仗,赏杯酒也不算啥吧。”
“就是,应该的。”
“应该什么啊,他不是因为何家那位杀人才被叫回来的吗?搞得跟立了功似的。”
龚翊听到后面逐渐变了风向的议论,生气地朝声音来源瞪起眼来,被沈临渊暗中踢了一脚才不情不愿将目光收回来。
“何将军,这酒是陛下体恤您戍边辛劳。也是让您安心,虽然您此次是因何家之事回京,但陛下不会一概而论,赏罚自然分明。”
祁公公波澜不惊,一开口便压下了其他声音。
何澜眉间耸起的丘壑骤然变得平缓,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个干净,身后人也跟着将杯中酒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