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想做君王,还是先想做一个人?”
姜玄的话敲响在太子的心中,顿时令他神情一滞。
“老先生,此言何意?”
“难道说,你也认为,君王就不该是一个人吗?”
太子转过身来,目光逼视着姜玄,似乎真正想要听一个答案。
姜玄负手而立,望向亭外凋零的秋叶,一字一顿道:“老夫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去过京城之外地方,见没见过千里饿殍,满城连一根杂草都找不到的场景?”
“不,殿下或许从史书上见到过,但那只是寥寥几个字的记录而已,冰冷无情。”
“但老夫幼年却亲身经历过,至今记忆犹新。”
“当年,百姓易子而食,活活吞观音土而死,他们咒骂的不是那些奸臣、佞臣,而是大乾皇室的不作为!”
“他们恨自己生在大乾!他们对皇室恨之入骨!殿下可知?”
“呃呃”
太子一怔,额头上冷汗一点点沁出来,却并未答话。
姜玄不依不饶,言辞如刀,冷喝道:“值此国难之际,太子殿下身为一国诸君,未来大乾君主,却还在优柔寡断,计较自己还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若换姜玄在殿下的位置上,老夫宁可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也要保证大乾亿万万子民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
“君王之道,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否则何以治天下?”
“殿下之仁德不应该是不杀人,而是杀该杀之人以救更多的人!”
“君王路孤,唯有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啊。”
太子双目呆滞,指尖发颤,四顾茫然,“孤何尝不痛!可若孤这双手沾满了鲜血,便再也洗不净了,与那残暴之人无异……”
“如此,孤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冤死的母后?”
“洗不净?”
姜玄冷笑一声,目光如炬:“殿下以为,放任奸细窃国、佞臣蠹政,这双手便干净了?”
“那老夫且问,若将一奸剜心可活万民,剜否?若杀万奸,可救天下,杀否?君王之仁,不在赦免罪孽,而在为苍生择一条血路!”
“不将那些奸人杀个干干净净,何以换天下一个干净的天下?”
“老夫实在不明白,殿下究竟是怕脏了自己的手,还是怕担不起这江山的分量!”
太子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姜玄瞥了一眼太子,长叹一声,语气稍缓:“陛下之错,只怕内有隐情,还需殿下去查证真相。”
“大乾落在殿下手中,是天命,也是命数。”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殿下若想真正告慰她,应是改正陛下之错,还大乾一个郎朗河山。”
太子在亭中缓缓坐了下来,面露悲怆,久久的沉默。
他在消化姜玄的话。
姜玄这番话,无疑是戳在他的痛点上,令他第一次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太子都处在一个十分迷茫的状态。
他本就是被逼着当太子,逼着学习帝王之术,逼着让自己在权谋斗争中活下来。
可究其本心,这并非他所愿。
他也没有这般雄心壮志,一切只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