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哆嗦着抬眼。
实在不能怪她害怕,黑黢黢的雾气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黑白交织,触目惊心。
黑色雾气交缠着他,如鱼群抢饵,拥挤翻滚。
是郁忱。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唇色浅淡。
身上的衣袍已然破了不少,露出密密麻麻的伤口,有血不断渗出滴落,溶于邪气之中。
饶是在幻境中,千回见过太多次他受伤的样子,此时此刻还是不免心中难过。
但他平时浅淡的眸子已经彻底被黑气掩盖,黯淡无光,深深沉寂。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在邪祟的嘶吼声中,如烟一般飘渺,被彻底冲散无声。
千回听不清,抿了抿唇,下意识将耳朵侧了过去。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郁忱的手在颤抖,随着她的接近而越发痛苦。
千回心下一惊,还是打算离他远些为妙。
她才刚往后退了半步,下一刻,郁忱就把她拥在了怀里,一个冰凉潮湿且血腥的怀抱。
“你没事。”
“你还在这。”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抖动,连声线也不平稳,邪祟的嘶吼声逐渐变得扭曲痛苦,挣扎着涌动,却始终抵不住千回身上的珺璟剑气。
它们试图撕扯郁忱去抵抗。
可是郁忱,却始终都不放手。
他不想放。
他害怕。
千回手足无措,想后撤,却被他死死拖着不放手。
她无奈地拍拍郁忱的背,如往常一般哄他:
“我没事,我在这。”
“松开我吧?郁忱。”
郁忱没说话,世界仿佛都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渗进来,他也听不到千回的声音。
只有无数怨气在他的脑中回响不甘。
平日都是如此,现在更是严重疯狂。
只有脑鸣声阵阵。
他感受到了浓烈的珺璟剑气,渴望着伤害他,抹杀他。
他仿佛是怕了,他说:“我不想死。”
千回松了手,她怔然想去看他的表情与眸光,却看不见。
如果是从前的郁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奔赴死亡,以身殉道。
幻境中的他,一直是这样的,从未变过。
饶是之后与她一起寻剑,也是毅然决然。
可是,现在珺璟剑已经完整,甚至就在他的面前,他却说,他不想死。
千回忍不住疑惑问道:“你现在是邪祟,还是郁忱?”
也许她不会得到邪祟的真话,却还是这么问了。
他却终于松了怀抱,往后退了几步,漆黑的瞳眸定定地盯着千回,带着些许莫名的哀伤深深浸在无光的深渊之中。
“不是邪祟。”
“不是郁忱。”
“是沉玉。”
他不想再做万恶之源的邪祟,却也不想当那个时时刻刻伟岸的郁忱。
他只想做个普通人,做那个与千回在一起游历的沉玉。
没人喊打喊杀,没人匍匐在他的脚边祈求他。
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