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原谅了他的失误,除了他自己。
李修然没说话,垂着脑袋站在树下。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对于余杲杲而言,太过残忍。
余杲杲往前迈了几步,两人脚尖碰着脚尖。
李修然抬起头看她。
燥热的微风,携带着余杲杲甜美清亮的声音吹来。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李修然,我喜欢你啊。”余杲杲鼓足勇气说出了酝酿半月有余的心里话。
她想过文绉绉的表白,也想过幽默诙谐的告白,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直白的“我喜欢”。
他可以毫不留情面地拒绝所有人,可若是余杲杲,他说不出那些残忍的重话。
李修然很快又低下头,紧抿着唇,思索着怎样的拒绝听起来没有那么残忍无情。
可是拒绝,本身就是残忍的,不是包上温情的外衣,就能变得柔软。
余杲杲歪着头看他,嘴角带着期待的笑,两颊的酒窝深陷。
想起昨晚熬夜学习的新知识,内心深处冒出的小人在不停怂恿着余杲杲。一颗心紧张地七上八下,余杲杲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子,他们的脚尖依然挨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就联想到了四片嘴唇相触的画面。
余杲杲剧烈地摇着头,逼迫自己停止联想。越是摇头,那画面越是抑制不住地往脑子里钻。
放弃抵抗,余杲杲直视李修然的眼睛,她在那双永远平静,永远黑沉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小小身影。
你的眼里只有我啊。真好。
余杲杲再一次尝到了酒后飘飘然的微醺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行为举止却都不受她的控制。
李修然依然是垂着头思考的模样,这个角度,余杲杲只要踮起脚,微微仰起头,就能碰到他双唇。
她确实这么做了。
在擂鼓般的强有力的阵阵心跳声里,李修然看见她不断放大的五官。
少女柔软的双唇碰上他的,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昨晚熬夜学习的理论知识,一个都没用上。
炎热的夏日午后,蝉鸣如潮。
李修然觉得不能再犹豫,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余杲杲。”李修然往后退一步,眼里的惆怅、迷茫此刻都被他佯装成浓烈的厌恶,语气里是厚重的疏离,“我不喜欢你。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误解,我很抱歉。”
像被雷劈中,余杲杲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修然。
残忍吗?挺残忍的。李修然想,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该再继续残害余杲杲的感情。
怕她听不清,李修然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的疏离又加重了几分,“我不喜欢你。”
眼泪毫无征兆地淌下,余杲杲低头摇着头,她没有放声大哭,闷着声宣泄情绪。
而后,在绵长、高亢的蝉鸣声里,余杲杲说了最后一句话:“我讨厌你。”
在余杲杲转身跑开时,李修然捉住她的手,摘下自己左手手腕处的手表,放在了余杲杲的手心里,“还你。”
余杲杲的视线在手表表面上停留几秒,随后握紧手心,挣开李修然,走到一旁的垃圾桶边,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她回家了,拿着那封未拆封的录取通知书。
目送余杲杲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李修然捡回了垃圾桶里的手表。
他抬头看着五楼的窗口。
他不是门当户对的王子,也不是为公主保驾护航的骑士,但他愿意做公主永远忠诚的子民,无论身处何方,日日年年,都祈望公主平安康健,顺遂无忧。
第二日,李修然结束兼职回家,在小超市门口被陈阿姨拦下。
陈阿姨说:“余家搬走了。”
李修然没什么情绪,也不惊讶,面色平静地回答:“嗯。”
“他们怎么都不说一声。”陈阿姨有些感伤也有些生气,相处两年,对方一家不打一句招呼,悄无声息地搬离了这里。
李修然站在小超市门口,看着9栋空荡荡的楼梯,又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五楼窗口。
许久之后,他说:“阿姨,你别生余杲杲的气。她是被我气走的。”
陈阿姨只是叹气,半晌都说不出话。
在李修然要走的时候,陈阿姨对着他的背影说:“不生气。就是挺舍不得的,修然,你们是同学,有机会帮阿姨跟杲杲说一声,让她有空常回来玩。”
她不会再回来了。
李修然依然背着陈阿姨。不想让陈阿姨伤心,李修然撒谎了,“嗯,有机会帮您转告。”
没机会了。已经被我气跑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幸得一二。
现在“一二”也被他寡情冷义地推开。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公主不过是结束了漫长的微服私访,终于回到了华美精致的城堡。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再交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这一年的夏天,结束了。
凌寒顺利考入c大,并获得一位财大毕业生的资助;孟自远考入了a大,为他学渣逆袭的故事又染上更加夸张的传奇色彩;张千帆也拿到了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所有人都如愿以偿,除了李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