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倒是不记仇,他笑着说:“我家是在招工,不知你是想在前头卖油果子收钱,还是在后头擦桌刷碗。”
李家姑娘哼了一声,“当然是在前头收钱。”
孟晚轻叹一声,“不是我不想叫姑娘去前头,而是姑娘云英未嫁,若是有什么宵小之辈垂涎你的相貌,多嘴调笑姑娘,碍了你的名声可如何?”
李家姑娘抚了抚一头油光滑顺的长发,神情稍缓,“那倒也是。”
“不如姑娘在后头刷碗?这活轻松些,就是工钱少点。”
“那刷碗的工钱怎么算?”
见李家姑娘面带纠结,竟然真的有几分意动,孟晚倒是惊讶了。
府城的小户之家,李家的样子又不像拮据的,李家姑娘穿着细棉,戴着银钗银镯,应该也是家中娇女,竟然真的想到他家店铺刷碗来?
“刷碗按月算,一月600文。”孟晚也没骗她,刷碗比在前头卖油果子轻松不少,工钱自然也少了两三百文。
“六百文?”
李家姑娘咬咬牙,“我干。”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宋亭舟便在院里磨起豆腐,他也是全家起的最早的,磨完豆腐,给马喂了草料便在院里温书。
再就是常金花,起来后起锅烧豆浆,点豆腐脑。孟晚是家里起的最晚的,他洗漱整齐三口人先吃饭,基本是豆腐脑或豆浆,就着油条吃。
他们这边饭毕,常金花端着盛豆腐脑的桶去前头铺子里开门,孟晚在厢房炸油果子,宋亭舟准备去府学。
“啊!”
李家姑娘悄悄蹑蹑的从门口进来,没料到一进门正碰上要出门的宋亭舟。
她吓了一跳,再一打眼,面前牵着马的英俊男人却将脚步缩了回去。
“晚儿,家里来人了。”
孟晚哒哒哒的跑了过来,下意识和宋亭舟手拉着手,“我忘了和你说,是隔壁的李家姑娘。”
又对李家姑娘解释,“李姑娘,进来吧,这是我夫君,没惊到你吧?”
李家姑娘捋了捋头发,迈步进去,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宋亭舟面前拘谨了不少。
宋亭舟踏上马匹,又遇上了出门买菜的周婶,周婶眼睛从他家院里挪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宋相公这是又去进学了?”
同在一条巷子里住着,宋亭舟每日早出晚归,经常遇到同样出去做活的男人们,哪怕不是有意张扬,这种事也不必死瞒着。
他如今这点微薄的名声,若能帮家里的避免几分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孟晚本以为李家姑娘坚持不了几日,没想到她竟然还真咬牙坚持下来了,只是每日来时的时间刻意往后错了错,与宋亭舟上学的时辰隔了开来。
相处久了,便也知道李家的情况,原来这姑娘叫李雅琴,是李家的老来子,从小父母兄弟都惯着。可自从大哥一家做生意搬到远处县城,府城的房子留给了二哥,她和爹娘跟着二哥一家开始过活,一日两日还好,时日长了免不了和二嫂生出嫌隙来。
老姑娘在家定是艰难,她性子又不讨喜,邻里都传她闲话。
爹娘年纪又大了,做不得什么活计,全家都指着二哥养活,二嫂更是将她算作眼中钉,将家里的银钱把持的死死的。
她迫不得已才出来找活,宋家的活计已是她能选择的里头,顶顶好的了,不用抛头露面,活计也不累,只是忙活一上午,下午还能回家做做针线活计。
李雅琴干活逐渐熟练,孟晚与常金花也轻松不少。
却说这一日晌午,常金花抽空出去买菜回来,拉着孟晚欢天喜地的说:“晚哥儿,你看我将谁寻来了?”
孟晚从屋里回来,见她拉着的人也是惊喜,“春芳嫂子?你一直在哪儿?让我们一顿好找!”
卢春芳黑着张脸,不是贬义词,而是她脸确实晒得黝黑。
“害!快别说了,我就在西城门外的码头做工,刚被工头坑了工钱,个杀千刀的,女人钱都坑,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熟悉的大嗓门连骂带喊的嚷嚷起来,孟晚不禁觉得熟悉又好笑。
他自己是个心里弯弯道道多又小心眼的人,便对这样大大咧咧纯善的人格外有好感。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快先进来歇歇再说。”
卢春芳一摸脸就是一手的灰,她不好意思的咧嘴笑道:“我这一身尘土朝天的,还是别进去了,就在院里坐坐得了。”
常金花板着脸说她:“是我们家如今家小地方小的,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卢春芳忙道不敢,“哎呀婶儿,你说的啥话,这有水,我洗洗脸在进去成不?”
她洗了手脸进去也不上炕,就坐在椅子上跟两人说话。
“你们是不知道,我来府城本来也想先找你们的,让我家男人问了也问不到,说是宋相公还没入学。我便琢磨着先找个包吃包住的活计做,先是找了个人牙子,给她几个铜板让她帮忙踅摸,倒也干了两天零散活计,后来她说有挣钱的买卖,问我干不干,我就跟她去了。”
孟晚哭笑不得,“她说是挣钱的买卖你就跟她走了?就没再多问问?”
卢春芳揉揉鼻子,“前几次她给找的短工虽说挣得少,当时确实也给我结了工钱。”
她一拍大腿,“嘿!谁知道她这次给我带到暗巷里去了!这个老娼货!我当时见势不对,上手就给她打了一顿跑了!”
卢春芳现在提到这事还气不打一处来,常金花忙提醒她,“这事可不能乱说了,得小点声儿。”
卢春芳不以为意,“我就是和你跟晚哥儿说,哪儿能四处嚷嚷去。”
常金花和孟晚对视了一眼,皆是表情无奈。
孟晚提醒她,“这事冯相公知不知道?”
卢春芳道:“他住在府学的宿舍里,一月休一次假,我去找过他一次,他说差点被夫子训斥,叫我没有要紧事不要过去寻他,如今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