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两口喝净碗里的水,走了半天,确实口渴。
“红纸比白纸贵些,一百一十文一刀,买了三刀。”
一刀一百张左右,三刀就是三百张,他卖福字初步定价是八文一张,若都能卖出去也才二两半的银子,再刨除三百三十文的本钱还不够二两,只能得一千九百文。
孟晚琢磨着该多想几种花样添上去,这样还能卖贵些。
宋亭舟从怀里掏出块褐色棉布,打开来是一支细长的毛笔,“店家还送了只笔,略微小巧些,我用不惯,正好给你用。”
孟晚接过笔拿在手里端详,笔杆小巧纤细是棕红色的,笔尖尖锐,上面的毛根根分明,笔肚圆润饱满,他就算不懂毛笔,也能看出这是只好笔,恐怕比那三刀纸的价格还贵,店家怎么可能白送?
孟晚轻叹一声,“那就谢谢表哥了,晚上包包子,你想吃酸菜馅的还是白菜馅的?”
“白菜。”
宋亭舟把炕桌搬到大屋来,提笔看书。
孟晚去后院地窖里拿了颗白菜回来,在厨房切馅,满满一大盆的白菜馅切好,他将小锅下填上柴火,锅热放下两勺猪油,白菜太多,没肉便只能多放猪油。
葱姜切沫炸香,再下一碗切好的蘑菇丁,蘑菇是孟晚中午泡发的,深秋时山上的野菌,温水泡完之后也有些干瘪,不如香菇肉厚,不过香味浓郁,孟晚喜欢用它提鲜。
将锅里的连油带蘑菇都舀进白菜里,加盐搅拌均匀,简易版的包子馅就拌好了。
厨房包包子冻手,刚才孟晚已经将面板放到大屋炕沿上去了。他抱着菜盆子进屋,宋亭舟见状忙放下书本去接他。
“就几步路而已,我能端得动。”孟晚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照顾。
宋亭舟把木盆放到面板上,语气平淡的说:“我是男人,不是死人,下次直接唤我便好。”
孟晚不知道怎么回他这句话,答应的话又好像有些依赖宋亭舟似的。
他不想依赖别人,就像他小时候全身心依赖父母后父母意外去世,他的人生就好像崩塌了一样,要用很久很久才能从那种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的状态中走出来,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行为。
他可以嫁他,但他不敢去依赖他。
宋亭舟没有非要孟晚回应他的意思,若无其事的重新拿起书本来看。
常金花回家来,先惦记她的几只鸡,“晚哥儿,鸡喂了没?”
“喂了,刚才切白菜的菜根,我都剁碎了拌着糠喂鸡用了。”
孟晚洗净了手掀开发面的木盆,面团发酵的不错,里面已经有均匀的蜂眼了。
他上手揉面排气,常金花掀了布帘子进来第一眼看见儿子在这屋看书,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第二眼看到擀包子皮的孟晚才回过神来,这就对了。
“今晚吃包子啊,姨给你擀皮,你包。”常金花在厨房打了水洗手,接过孟晚的擀面杖。
“我刚才回来还见到竹哥儿了,和她婆母一起说是回娘家,真是怪了,田兴腿脚不好,他自己回去就算了,怎么还将自己婆母也给带回去了?”常金花擀着包子皮,百思不得其解。
孟晚也不理解,但是觉得田大伯娘没什么好心眼,许是也被常金花带起了聊八卦的心思,边包包子边问了句,“姨,你知不知道竹哥儿在家被田兴打啊?”
常金花叹了口气:“咱们邻里邻居的住着,还能不知道?竹哥儿也是可怜,摊上他们家,早几年田老大生了场大病,田旺又还小,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缓了好几年田兴拖得年纪大了,家里又娶不起女娘,这才用两袋子粮食把竹哥儿换过来。”
孟晚不可置信,“一个大活人,用两麻袋粮食就换过来了?”
常金花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值钱呢?八两银子呢,你姨我当时也心疼。”
孟晚下意识哄她,“您买我这钱可真是值了,我多好多孝顺啊!”
宋亭舟眼睛从书里出来看了他一眼,神色中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她娘对孟晚这么好,原来他平常都是这么哄人的,若是被哄的是他……
亲娘打断了他的臆想,常金花接着说:“咱们村粮食换来的媳妇还少?不过大都是小哥儿罢了。”
家里穷,孩子又多,男娃是说什么都不能换出去的,女娘的彩礼钱又高,只有小哥儿不值钱,嫁出去家里少一口人吃饭,又能换回来两袋粮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了,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亲情也是有限的。
孟晚心情沉重,“换过来就算了,也不好好对人家,那还娶什么夫郎啊。”
常金花一样看不惯田家的作风,所以之前才说不让孟晚和孙媳妇玩。
她把包子皮都擀完了,去厨房搬了个高凳来将竹屉搭在上头,铺上洗好的白菜叶子,一个个的将孟晚包好的圆滚滚的包子放在上头。
“他家那是祖传的本领,从老子到小子的。”
常金花语气嘲讽:“田兴他奶,四十不到就被他爷给打死了,你田大伯娘年轻时是有名的巧嘴,嫁了田家后跑回娘家三五次,硬生生被她男人打服了,不过她心眼子多,又生了俩儿子,这些年许是又过得滋润了。”不然前俩月儿媳怀孕能到她面前来吹嘘?
孟晚听得瞠目结舌,我滴个乖乖,这从古至今被人唾弃的东西还成传承了?
“晚哥儿你把锅里舀上水,我去拿柴火,剩下不用你管了。”
“好,那我再切点萝卜丝拌着吃。”孟晚添完了水,将一蒸屉包子放进锅里盖上锅盖。
趁着常金花烧火的时候,孟晚拌了个糖醋萝卜丝。
“表哥,吃饭了。”
孟晚手艺不错,包子因为面的杂质多,晒得不太细腻所以微微发黄,但十分暄软,馅里没肉略清淡,咬一口也是满嘴菜香。
孟晚吃了四个大包子,肚子都撑得圆鼓了,宋亭舟不声不响的吃了七个,连常金花都吃了仨。
常金花收拾着碗筷,笑着说:“你二叔家二十九要杀猪,我订了半扇排骨,四斤五花两个猪蹄,咱们过年二十九还包包子,包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