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黑漆漆的水牢里没有一丝光,容长安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月,也可能一年。
她由癫狂到沉寂,从沉寂到绝望。
冰冷的水牢中伤口早已经泡烂了,身体太过虚弱导致她不得已陷入大段大段的昏迷。
鼻尖萦绕着花香,眼前的院子里,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对着她言笑晏晏。
他说:“长安,你喜欢的芙蓉,我为你种下了。”
那少年笑意盈盈满眼都是她。
“哐啷”一声,尘封已久的水牢门被人用力踹开。
一丝光亮透进,夜擎着着玄黑的龙袍,褪去了当年青葱模样,阴沉的脸能挤出水来。
浑浑噩噩间,似乎这还是梦,容长安探出手去,却在看到他身侧人时,心,再度跌进万丈深渊。
赵希芸!
她怀里抱着只白猫,百褶坠地裙也是通体的如雪。盈盈笑着,白纸若曦,仿若三月春风润泽的芙蓉。
被废的这些日子,赵希芸可还是皇贵妃?或者是……新后?
可就算她锦绣华服在外,容长安一双锐利双眸也能穿越时光,看到当初,她还只是她的女婢时,是如何的曲意逢迎卑躬屈膝!
容长安微微乜眼,视线从赵希芸身上抽回,指尖绕着湿漉漉青丝,语气里噙着嘲讽,“陛下莅临,是想本宫了?”
夜擎剜了她一眼,赵希芸掩嘴笑开,“可不是么?陛下说,姐姐做了亏心事,来瞅瞅咽气没。”
容长安笑笑,声音像据木腿一样难听,“恐怕不能随你们所愿,你们一天不死,我就算做成人彘,也要吊着最后一口气!”
话音方落,夜擎的脸色愈发难堪了些,似陈年锅底。
赵希芸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横亘来,“父皇,母妃。”
三岁大的孩子,穿着水蓝色的瓜子,戴着同色小毡帽,袖口连襟是金丝万字纹。
他挤进夜擎和赵希芸之间,粉。嫩的脸蛋,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眸,不期然的与容长安四目相对。
祯儿……
容长安一眼便认出,这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想要去抱,颤巍巍地抬手,瞬间酸涩了眼眶。
可她的手还未探出,夜祯徒然揪着夜擎衣袍瑟瑟发抖,“父皇,鬼,是鬼啊……女鬼……祯儿怕怕……”
祯儿……
容长安呆住了,满眼错愕,“祯儿……我是母后啊!祯儿……”
“胡说!母后不是你这样,你是女鬼,父皇,怕!”
夜祯死死的攥着夜擎,浸着泪水的双眼湿漉漉的,那小嘴因胆怯而哆嗦。
夜擎巍峨不动伫立,冷眸古井无波,反倒是赵希芸笑得更开了,“姐姐,也不怪四皇子不识得,可惜这水牢没一面铜镜,要好让你自个儿瞧瞧。”
她是轻描淡写调侃,却字字诛心。
容长安怒火蹭蹭上头,兀自拍起一片污水,“你给我闭嘴!”
“呵!”赵希芸冷笑不语,招了招手,一近侍毕恭毕敬端着玉碗凑近跟前来。
那碗里,盛着清水,夜擎不慌不忙抽出匕首,锋锐的刀尖划过食指,一滴鲜血在水中晕染开来。
容长安只觉着云来雾去,就见侍卫硬生生将夜祯拽着夜擎衣袍的手掰开,随之也划开了一道口子。
“疼……松开!松开!”
夜祯挣扎着,血液与碗里的清水融为一体。
“你们在做什么?夜擎!他是你儿子!”容长安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攫了一把,想要护住哭泣的小人儿,却无力上前。
夜擎垂着眸子,冷冷注视着清水玉碗,薄唇勾起细微弧度,嘲弄冷漠,“朕的儿子?亏你说得出口?”
“你什么意思?”容长安木讷得消化,泡在水里太久,脑袋似乎已经不灵光了。
“自己看!”赵希芸厉色道,侍人端着玉碗靠近水牢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