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姿和不卑不亢的态度,赵姝唇角难掩笑意,自数月前在明武场与霍重九一见,赵姝便一直想着他,只可惜她不能经常出宫,偶尔央了父皇去东宫一趟也见不到霍重九,后来皇兄待着霍重九同去信州府,便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所以,今日出宫既是想逛逛灯会瞧瞧这宫外的热闹,也是想赌一赌缘分见一见救自己于马蹄之下的英雄。
赵玄与赵姝血脉相连,如何察觉不到妹妹的心思,他瞥了一眼已经与自己隔开一步距离的江岁华,意有所指地道。
“女儿家比不得男子,身子格外娇弱些,自然是要好好护着的。”
说话间,桥边又行过来几道身影,为首的几人都是熟面孔,见了太子和公主纷纷行礼拜见。
太子年年都要的去太师府拜会,与太师府上的姑娘公子也算是熟识,尤其是霍如云,因为是主母的嫡亲姑娘,性格活泼外向,见了太子也不甚拘束。“太子哥哥今日既然来逛灯会,可不许偏心,得给妹妹们都买一盏花灯才是。”
江岁华掀眸看去,只见太师府的三位姑娘都来了,不仅如此,连海家大姑娘和已经跟霍如云订了亲的海家公子海临在其中,还有秦家二公子秦岳一袭鹦哥绿的广袖圆领袍,站在霍如秀的身边,瞧着确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加上霍如云和周茹慧,十几号家丁仆妇围着,好大的阵仗。
赵玄闻言爽朗一笑。
“自然,诸位妹妹想要什么,尽管去挑,就当是本宫送诸位妹妹元宵节的一点小心意。”
“太子哥哥和公主殿下难得来,不妨好好逛逛,前头还有猜灯谜、耍龙灯的,可好玩儿了!”
赵姝眼睛一亮,扯了扯赵玄的衣袖。赵玄无奈,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他总是格外疼惜,见他点头答允,少女欢天喜地地同霍如云几个姐妹去挑花灯。
几人挑完了花灯,兴致高昂地往前过桥,说是走百病须得逢桥必过,有赵姝和霍重九已经太子与江岁华的加入,原本就乌泱泱的队伍霎时显得更为壮观。
霍如云拽着海临,秦岳陪着霍如秀,霍重九虽未被赵姝拉走,但少女不时便从摊贩上拿些小玩意儿折返回来,凑到男人面前问这个那个好看不好看。
江岁华跟在赵玄身侧,看着那道朱红色的背影,心下莫名堵得厉害。
在所有人都忙着猜灯谜的时候,江岁华朝太子俯了俯身,压低了声线。
“臣女身体不适,想去茶馆歇一歇。”
赵玄眼底笑意不减。“好,那本宫让飞鹮送你。”
江岁华皮笑肉不笑。“不必,殿下的贴身侍卫理应守卫殿下安全。”
说罢,她也不再看男人神色如何,俯了俯身带着云蝉转身离开。
没了太子和飞鹮的威压,云蝉终于松了口气。
“姑娘出来也好,跟着殿下和太师府的姑娘们也是无趣,姑娘且闷了这些日子,又走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奴婢方才瞧着那边还有麻薯千层,裹了山楂碎的,姑娘要去尝尝吗?”
云蝉不喜欢文绉绉的活动,什么猜灯谜什么看龙灯,都不如这街道上新鲜出炉的糕饼来得实在。
江岁华闻言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手。“你都这样说了,自然是要尝尝的。”
她位卑言轻,在太子身边沉默寡言,所有人都不会在意她的离开,但是霍重九会。
她信他会来,但至于何时来,来得快与慢,全在于公主殿下。
云蝉说的糕点摊子不远,在一条巷道旁边,江岁华与她买了糕点,正准备进茶楼歇脚,却不知从何处忽地冒出一群带着傩面的男男女女,舞着步子从街道走过,口中说着些讨彩的吉祥话,与之一同行进的还有不少百姓,男男女女地攒聚着,还有卖傩面的小贩混在队伍中,肩头的傩面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吸引不少百姓买下。
江岁华想避开,可四周都是人,没有分毫可供避让的空间,混乱中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撞得她手一个不稳,才买的山楂碎麻薯千层就掉在了地上,只是低头查看的瞬间,原本站在身边的云蝉就没了踪影。
环顾四周却只看见无数攒动的人头和傩面下一双双陌生的眼睛。
“云蝉!”江岁华焦急起来,大声地唤着云蝉的名字,可人声鼎沸,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中。
倏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江岁华几乎是下意识将藏在袖中用来防身的刀反手朝对方划去。
与此同时,耳畔骤然响起男人的吸气声。
江岁华转头一看,却只看见一张青面獠牙的傩面,面具下一双盛着浓烈兴味的眼瞳正盯着自己。
她心头猛地一震,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从心底涌上。
她抬手朝男人抓去,可对方身影极快,眨眼间就避开她的手,隐入人群之中。
是他。
虽然只有一眼,但江岁华敢肯定,方才那个男人就是除夕夜藏匿在江府厨房的男人。
不管对方是否是温氏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江府,定然与她、与她父亲、与温氏和将军府有关。
江岁华追得急,视线牢牢锁定在男人身上,对方似乎也并不想甩开她的追逐,不紧不慢地吊着她。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江岁华才倏地炖住脚步,不知不觉间,她竟追进了一条逼仄的巷道中,巷道深处没有任何光亮,巷道外如昼的灯火也只能在入口处照亮些许,幽微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
“你到底是谁。”暗处一片漆黑不见人影,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引她来的男人就在深处。
巷道外人声如沸,巷道回应她的却只有呜咽风声,江岁华余光向下一瞥,被她握在手中的匕首上还沾着一片鲜红的血渍。
对方屡次现身,又费尽心机引她来此,却又不肯露面。
她略一思索,抬脚转身就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伸手一阵寒风吹来,紧接着,一堵冰凉的怀抱抵住了她的后背。
“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男人的嗓音悦耳,却和他的怀抱一样,冷得吓人,说话间喷洒出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湿凉、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