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朦胧的泪光下,是无尽的恨意。
温氏千方百计要置他们父女于死地,足可见那张牡丹翠竹图隐藏着惊天的秘密,若是数月前,她也许会带着父亲回芜城安稳度日,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温氏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她一定要查到!
总有一日,温氏和将军府加注在她和父亲身上的痛苦,她要百倍偿还回去!
她擦干眼泪替父亲掖好被子,起身先将床脚的药罐盖子打开,里面汤药早已烧干,黑黢黢的药渣在罐子里攒聚着,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药材。
方才一路走过,偌大的江府恐怕除了门口那两个守门的家丁,就只剩下那头发花白的婆子了,这样的照拂,还真是“上心”。
她走出房门,找到厨房,厨房只点着一根蜡烛,蜡烛燃尽,只有一小截灯芯还在灯油里幽咽着,借着微弱的灯光,江岁华找到了在橱柜上放着的茶油,应是许久没有人用,那一大桶茶油还剩下大半。
江岁华用勺子舀了一勺进锅子里,正准备去灶前生火,才从袖里掏出火折子,却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响动。
江岁华几乎是想也没想,将火折子放回袖中,手一抬就从腰间抽出细剑朝身后刺去。
细剑是宫宴上天子当庭赐予,她想着会江府万一有人意图不轨,自己也好防身,所以便一直佩在腰间,被披风拢着,倒也看不出来。
这一剑刺得极狠,她不会用剑,但是她研磨了那么多年的颜料,手劲儿却是大得惊人,一剑刺去,青白的剑身嘶嘶破风。
暗中果真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地避开了她这一剑。
江岁华也不想知道来人到底是谁,深夜潜藏在江府必定不安好心,她不语,只是一味地刺去。
单手持剑不够狠辣,那便双手持剑,对方不说话,江岁华便默认来人是温氏的人,一剑比一剑狠,每一下都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力道。
可暗处的人就像是一条隐匿在夜色中的毒蛇,她连砍数剑都没能伤到那人分毫,反而是晦暗的灯烛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厨房窗户紧闭,门外亦是一片暗色,整个厨房彻底陷入黑暗。
江岁华警惕地举着剑,四周又陷入寂静,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只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猎物。
她小心地朝门口退去,才退了几步,后背却倏地抵上什么。
没等她反应,一声低沉的笑在耳边炸开。
江岁华神经骤然绷紧,举剑回身砍去,却听得几声极快的脚步声响起,窗户被人猛地打开,一道黑影窜了出去,江岁华想追,但那道身影消失得太快,等她追到窗户边时,只有被风吹动的窗页还在吱嘎作响。
是谁?
凌冽的寒风吹进,围脖上的风毛翕动着,不断扫过她的脖颈。江岁华望了窗外一眼,转身将剑收入剑鞘,她从橱柜里摸索出半截蜡烛点上,原本漆黑的房间被烛光照亮,余光却瞥见脚边散落着一缕头发,她俯身拾起,黑色的长安,但发尾干枯,有些营养不良,是刚才那个男人留下的。
男人是谁,为什么会藏在江府厨房中,若是温氏派来的人为何对她毫无杀意?
江岁华沉思着,但很快,她就收起了暂时无解的疑问。比起探究男人是谁,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她扔开那缕发丝,举起烛台,熟稔地在灶前搂了一把木屑堆进灶膛,架起干柴,火苗一点,火势瞬间在密封灶膛中蔓延开来,亮堂堂的火光照得人面颊发热。
灶膛里的火烧得热烈,锅里的油也在加热下逐渐发出滋滋的声响,她用干柴将灶膛填的满满当当,燃烧的火舌几乎要从灶门溢出,少女却犹嫌不够,最后竟然抱起一把干柴放进锅中。
她拍掉手上的木屑,又马不停蹄地用木勺舀了茶油泼洒,墙根,柴堆,橱柜一处都没放过,直到整间厨房都弥漫着浓郁的油味,少女才停下了动作。
是的,她要火烧江府。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虽说如今她是天子钦点的丹青阁画师,温氏不敢在明面上对她下手,但父亲在京根基浅薄,只怕从父亲回京那日整个江府便在温氏的掌控之中。
四个月的时间,温氏对江府了若指掌,即便换了一批新人,难保日后不会再卷土重来。
再者,江府位置太偏僻,她身为丹青阁画师,日后少不了时时进宫,将父亲一人留在家中,她不放心。
这座宅邸是天子御赐,她若请旨搬离,必定有人反对,与其在朝堂上拉拉扯扯缠杂不清,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厨房她已经布置稳妥,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付之一炬。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父亲安全带出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