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华并没有立刻伸手拿回失物,眼前这个男人出现得太蹊跷。退敌、取物都一气呵成,虽然穿着低调,可头上墨玉的冠,脚下云锦的鞋面,都非寻常人家所用。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防备,脸上笑意更深,一双狐狸眸子眯起。“姑娘不必害怕,在下吴华,乃是曲城通判之子。今日出门闲逛,碰巧救下姑娘,并无其他用心。”
说罢,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侍便上前,显然是要将那少年押下去。
“慢。”
眼见少年梗着脖子眼眶通红,江岁华不假思索地出声止住了两人的动作。
吴华看向江岁华,眼中闪过探究,旋即抬了抬手,示意侍从放了少年。
“偷钱,为什么要杀人?”江岁华眸色凌厉。
少年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起毛来。“像你这样的富人,明明身上不缺银钱,却要将我逼到绝路,是你自寻死路!”
江岁华看着少年绝望又疯狂地挣扎,微微叹了口气,将钱袋里的碎银掏出一半放在他身前。
“既然缺钱,又不曾缺胳膊少腿,就该自给自足,不该将一腔怨愤发泄到别人身上。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但可怜不是谋财害命的借口。”
江岁华说罢,朝吴华俯了俯身。“今日多谢吴公子相救,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
物归原主礼数做足,江岁华一刻也不敢多停留,转身便出了胡同。
而吴华颇微遗憾地望着江岁华远去的背景,轻笑两声也离开了胡同。
只有少年看着地上银光闪闪的碎银,满是伤痕的手就握紧又松开,江岁华清脆的嗓音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响,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雨说下就下,不同于夏日雨水的闷热,临近中秋的雨带着潮湿的寒气,顺着肌肤往骨头缝里钻。
江岁华躲在桥下,注视着瓢泼大雨在湖面激荡出朵朵水花。刚才从胡同出来之后,她就想找卖绣帕的老者再打听打听消息,可等她回到街上,那老者早已不见踪影,问了旁边的摊贩说是避雨收摊回家去了。
江岁华无奈,只得在城里漫无目的地继续打听,可天公不作美,才走到桥下便下起倾盆大雨来,她身上没有带伞,又不想淋雨生病,便躲在桥下想避一避。
盯着桥边连成串落下的雨珠,江岁华想起刚刚自称吴华的男人。
她本不该疑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可那个男人举手投足皆是贵气,虽是在笑,却比霍远更多一份不怒自威的威严。那样的气度,真是一个小小通判家能养出来的吗?
长生寺在曲城郊外,自然前来壁画的画师官员也该由通判接待,阿爹的事情问通判自然最是清楚,可若那人不是呢?
阿爹的寄给她的信尚能有人伪造,更何况一个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更改的身份。
“入了秋,姑娘也该穿厚实一些,这么单薄的衣服可要生病着凉的。”一齐躲在桥下的还有一位卖花的妇人,见江岁华身子骨单弱,好心劝道。
江岁华回过神,浅浅一笑,本就白皙的脸颊沾了水汽像是春日早晨的梨花,清丽出尘。
妇人见江岁华笑得清甜,顺手就在筐子里挑了一兜荷花放在她的手中。
“这雨约莫再下一时半会就”
妇人一顿,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惊惶,连忙将筐子往身后藏了藏。
江岁华不解,正要开口,妇人却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江岁华虽然照做,可视线却不住地往外看,只见一行披着雨披待着斗笠的男人持刀正往桥下走来,桥下避雨的人零零散散,他们走走停停,一个个查看。
她默默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一行人查完旁边的人,便直直朝江岁华和妇人走来。
为首的男人敷衍地看了看妇人。
“通判有令,曲城空有奸细混入其中,令我等速速查探。”
二皇子陵寝之地,圣上认定的龙气所在,正是修长生寺的节骨眼,怎么会有奸细?桥外一阵阵地冷风吹来,江岁华却觉手心发汗。
“抬起头来。”为首的男人停在江岁华面前。
“官爷,这是做什么?”妇人见江岁华低着头以为她害怕,忙赶着帮腔解围。
“抬头。”男人冷冷地开口。
江岁华抬头,看见男人额角伤口,莫名眼熟。
“带走。”男人毫不犹豫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