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最近成了我最有名的客户,汉娜。” 她微笑着对我说,“所以除了其他事情,如果你在这方面需要帮助,知道怎么联系我。”
“当然。” 我叹了口气,“是啊,谢谢。”
“随时都可以找我。那么,今天你有什么想和我聊的吗?”
“嗯,呃…… 我不再遭受灵魂折磨了。” 我先开了口。
“是的,这…… 确实是我之前担心的事。” 卡森医生微笑着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是啊,呃。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糟糕,因为我们杀了很多人,我还把我地球上的朋友艾达带去帮忙,她带了把枪,所以现在她也杀了很多人,总之就是……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情况!但我们真的别无选择,因为前一天我不小心把我女朋友传送到了另一个宇宙,我们得去救她。当然,当我们杀光了邪教徒,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处于完全崩溃的惊恐发作中,还把自己锁在了一个由她的灵魂构成的魔法死亡陷阱里,我们得闯进去把她拖出来,然后她跟我分手了,我猜她在情感依赖方面有很多心理问题,她的另一个人格还一直说我虐待她,我想我确实是,因为在很多不同的情况下,我不小心用魔法对她做了很多糟糕的事。”
“嗯!” 卡森医生说着,以惊人的速度奋笔疾书做着笔记,“好吧,我们来梳理一下。你说你用魔法做了‘糟糕的事’,具体指什么呢?”
“我,呃,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把她变成了一个有点像我的怪物。还有,我把她传送到了一个可怕的异世界。”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卡森医生问。
“呃?” 我晃了晃手,做了个不太确定的手势,“这很难回答。不过至少,这些事是因为我想让它们发生才发生的。那个能改变他人的法术,原理是赋予别人一个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能象征他们的身体,也能让他们更好地理解我的经历。如果当时我能理智思考,我不会选择对她施展这个法术,但当时我不理智,并不意味着我不用为这些事负责。”
“总的来说,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观念。” 卡森医生说,“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在高压力的情况下犯了几次错,还不至于就说你是个‘施虐者’。”
“卡森医生,我对她的身体做了永久性的改变,这会对她的整个人生产生负面影响。” 我坦白道,“然后我又把她送到另一个宇宙,让她遭受了更严重的创伤。我是个怪物。”
我的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用笔轻轻敲着下巴。
“我想我没法对你做的事,以及这会对她造成多大伤害发表评论。” 她说,“我不认识那个女孩。当然,她完全有权利和你结束关系,对她来说,这么做可能是正确的决定。但我每天都在和施虐者以及受虐者打交道,你的行为更像后者,而不是前者。我觉得你不应该忽视自己的错误,汉娜,但也不应该因为这些错误就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你可以向前看。”
“是啊。” 我叹了口气,靠在沙发靠垫上,“好吧。说实话,除了这些,我最近生活过得还挺顺利的。我在异世界摆脱了邪教徒。在地球上公开了自己非人类的身份。从那以后,这两件事就…… 一直都还好。我没有被重新抓回去,没有遭到攻击,也没有什么坏事发生在我身上。这很棒,但与此同时,我只是…… 我一直在等着坏事发生,你懂吗?肯定会有坏事要来的。肯定会。那么它在哪儿呢?我该怎么办呢?”
“但不一定会有坏事发生啊。” 卡森医生说,“我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会有这种感觉,但这不是真的。事情可以一帆风顺的。”
“不,卡森医生。” 我摇了摇头,“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这样,但对我不是。我知道这可能是创伤后的反应,但你知道人们怎么说的。如果全世界真的都在针对你,那就不是你多疑了。而她就是在针对我。她就是。我不知道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但我肯定不会喜欢。”
我的腿开始紧张地抽搐起来,我随它去了。在这儿这么做没关系。
“…… 你说的是你提到过的那个女神吗?” 卡森医生问。
“是的。” 我确认道,“是的,我说的就是她。她…… 卡森医生,我真的非常享受最近的平静生活。这很棒。但我心里有一部分,就盼着她赶紧把事情挑明。让一切重新回到恐怖的状态。我知道肯定会这样的。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我也不想这样,但这种等待真的要把我折磨死了。”
“你…… 和这个女神交流吗?” 卡森医生问。
“算是吧。” 我说,“差不多。只有当人们念咒语的时候,她才会出声说话,但我们能交流。她…… 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还能把她的想法塞进我的脑袋里,让我觉得她的话就像是我一直都知道的真理。她…… 随时都能把我的思想剖析个透彻。她还能…… 碰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只要她想。她掌控着我,卡森医生。她掌控着一切。她是个女神。她想让我们受苦,这样她就能取乐。”
我意识到自己蜷缩成了一团,那种熟悉又无比可怕的惊恐发作的感觉,开始从我的肺部蔓延开来。哈,我最近明明还过得挺好的呢。
“我跟你说过那些折磨我的人,是因为觉得我会毁灭世界才这么做的吗?” 我问,“我害怕他们是对的。害怕她选我,就是因为他们是对的。害怕我阻止不了她。因为我不够好。我不够好。我不够好,我不够好,我不 —— ”
“汉娜。” 卡森医生坚定地打断我,“请为我深呼吸。吸气…… 呼气。吸气…… 呼气。”
我专注于她的声音,专注于我的呼吸。随着泪水不停地落下,我胸口的悸动开始慢慢平息。
“汉娜,没人需要你去拯救世界。” 等我平静下来,卡森医生坚持说道,“你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
“我是。” 我小声说,“世界末日的预言者。我不知道末日会是什么样子。我知道我们不会全都死。但会死很多人…… 太多人了。我们将无法从灾难中恢复。而她不会拯救那些无趣的人,要是其他人能自救的话。”
那片海滩,那种无聊,那只在巢穴间爬行的小蚂蚁。在每个巢穴里过着不同的生活。多么美好,多么独特。可只要一根手指,就轻易能将其摧毁。
“我不该公开自己的事。” 我说,“知道魔法的人越多,她的影响力就必然会传播得越广。他们会绑架所有我已经赋予魔力的人,试图让他们传播魔法。所以他们不能知道我们能传播魔法。他们不能。”
我惊恐地抬头看着卡森医生。
“你…… 你得有我的电话号码。” 我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手机,“你比我更需要我的号码。要是你遇到麻烦,就给我打电话,好吗?要是有人想伤害你。我会找到你。我保证。我保证我会找到你。该死,我都在干什么啊?上学?上班?我得做些准备。”
…… 不管怎样,我得想办法做些准备。但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汉娜。” 卡森医生平静地说,“请为我深呼吸。”
“对,是啊。深呼吸。冷静下来。别把突然的恐慌当作急需的动力,让自己终于能做点有用的事。”
“要是你慌得都没法正常思考了,汉娜,你就什么有用的事都做不了。”
“可我其他时候也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啊!” 我反驳道,然后又畏缩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声嚷嚷的。我只是…… 这……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顺风顺水,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知道它们又会变得糟糕。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或者这会不会是最终把我击垮的事。”
我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在 “支柱世界” 的自己,浑身沾满了人类的鲜血。
“…… 也许担心这些很傻。” 我说,“我已经垮了。”
一阵沉默。我任由这种沉默蔓延,让整个房间都沉浸在痛苦的尴尬之中。当然,卡森医生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和我的爆发一样无济于事,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
“嗯。” 她说,“至少我们达成了一周两次看诊的共识,这很好。要是让这样的情绪在你心里憋一整个星期,可不好。能把这些情绪释放出来,能聊聊这些事,对健康有益。”
“只是聊聊就够了吗?” 我问,“只是聊天?”
“嗯,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怎么定义‘够’。” 她回答道,“但不管怎样,这有帮助,而且帮助很大。所以……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请尽管继续。”
我颤抖着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想这就是心理治疗的意义所在吧。
我们聊了很久,我感觉稍微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