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所以你在‘树侧’涉及的死亡事件。是因为这种失控造成的吗?”
“嗯。” 我尴尬地动了动,“呃,不。我想不是。前四个人是因为有人攻击我们,想杀了我们。而最后,嗯…… 最后十三个人是奴役我朋友的海盗。”
出于我无法理解的原因,艾米丽似乎开始变得更镇定了。她一边听我解释,一边潦草地做着笔记,还不时点头。
“那么,这么说准确吗,这些死亡是你有意识、有目的的决策导致的?”
“呃…… 我是说,‘有目的的决策’这种说法对发生的事情来说有点太重了。那只是我当时不得不做的。”
“但这不是因为你失控才做的,对吗?” 她追问道。
“杀人不是因为失控,不是。吃人肉可能是?我,呃。我是说,严格来说这不算吃人肉,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是…… 对。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吃掉我杀掉的人。”
“所以你就这么做了?”
“是的,我是说…… 对,我做了。” 我痛苦地咕哝着,“我也不知道。每当我去杀人的时候,我通常都处于一种惊恐的解离状态?所以之后我的自控力就有点崩溃了。而且我,呃。对。我在树侧的身体更奇怪,我就是个可怕的小怪物,所以大多数人看到我吃人甚至都不觉得奇怪?所以他们就…… 随我去了。而我,呃。我不喜欢这样。”
“我明白了。” 卡森医生点点头,又记了些笔记,她的心率又加快了,“但是,说清楚点,这些冲动是在任何为了保命的战斗之后才出现的吗?它们不会驱使你为了吃人而杀人吧?”
“嗯。” 我尴尬地扭动着,“除了一直隐约知道人肉很好吃之外,我想不会吧?”
“那么…… 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虽然我当然不想忽视你对此事的感受,但这似乎是另一个问题,对吗?所以除非你想换个话题,我们也可以换,或许我们应该回到你对自我控制的恐惧这个话题上。”
“嗯,当然,好的。” 我点点头,“这绝对是成为怪物最可怕的地方,你知道吗?害怕自己会不小心伤害到别人。”
“你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吗?” 卡森医生问。
“嗯。” 我说,晃动着好几组爪子,“是啊?我是个变异的连环杀人犯,医生。没有比这更像‘怪物’的了。”
“你是吗?” 她问,“你把其中两件事描述为自卫,说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朋友免受意图使用致命武力的攻击者的伤害。对吗?”
“嗯…… 是的。”
“那在第三起事件中,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 我们被奴隶贩子抓住了,他们给我的朋友们戴上了魔法炸弹项圈。天哪,跟一个普通人说这种事听起来太蠢了。”
“这并不蠢。” 卡森医生坚定地说,“汉娜,我做治疗师已经很久了。我和那些为了自卫而不得不反抗各种虐待,却因此厌恶自己的人交谈过。我也和那些因为想起自己杀过的人、做过的事而夜不能寐的士兵交谈过。我要跟你说我跟他们说过的同样的话:这个世界,或者说任何世界,都是残酷且不公平的。即便你的表现远非完美,但你尽力了,你不是坏人。汉娜,我不认为你是坏人。”
我从朋友那里也听过类似的话,但不知为何,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这些话更让我心痛。这多不公平啊?我甚至都不能正确地信任我的朋友们。
“…… 也许不是。” 我勉强承认,“但我还是不够好。”
“那到底怎样才算够好呢?” 卡森医生问,“有没有一个点能让你觉得自己够好了?还是说这个说法只是你用来贬低自己的成就、强调自己的失败的一种方式?”
“我不知道。” 我承认,“也许吧。”
“汉娜,” 她问,“你有没有无意间伤害过别人?有过吗?”
“这问题有点复杂,不太好回答。” 我嘟囔着。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愿意的话,你能合理地辩称答案是‘没有’?”
我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你能不能…… 先别试着让我对这些事感觉好点了?” 我突然发火,“说真的,你真的想让我别担心伤害别人吗?不,除了那次艾达主动让我咬她之外,我没有伤害过我的朋友们。但卡森医生,我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伤害到他们了。我的刀刃肢体长出来之后,我的一个朋友吓到我了,我差点刺穿她的心脏。要不是她自卫,我肯定就杀了她。”
“我明白了。” 卡森医生轻声应道,“她到底是怎么吓到你的?”
我皱起眉头,看向别处。
“…… 嗯,她打断了我的鼻梁。” 我承认。
“嗯。我觉得要是我被那样吓到,可能也会对别人发火。” 卡森医生若有所思地说。
“可你没有魔法刀刃肢体啊!” 我朝她喊道,“打别人一拳是一回事,刺穿别人的胸膛又是另一回事!我觉得这性质严重多了!”
“确实。” 卡森医生坚定地表示同意,完全没被我突然提高的音量影响,“我不是说你不该认真对待这件事,汉娜。但把自己归类为一个危险的怪物,认为为了他人安全必须被约束,和把自己看作一个有困扰的年轻女孩,只是需要像其他人一样,通过经验和训练来安全地使用武器,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我畏缩了一下,既为自己的爆发感到尴尬,也为她随后平静的回应感到不好意思。
“对不起。” 我小声说。
“没关系,汉娜。” 卡森医生坚持道,“你正在经历很多,其中大部分我只能通过寻找类似的情况,希望能部分理解。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不觉得你是个怪物。你的外表很惊人,但你说话的方式和你害怕的事情 —— 它们都非常人性化。你害怕的事情是正常的,是人们都会害怕的,但我真心相信你能克服这些。你之前对自己描述的那些冲动的严重程度,有没有误导我?”
我无助地耸耸肩。
“我不知道。我觉得没有。”
“那我相信你能控制它们。” 卡森医生告诉我,“每个人都会有侵入性的想法,而你远不是唯一一个有伤害他人这种侵入性想法的人。只要你能控制住自己,只要这些想法只是侵入性的,而没有变成行动,你就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在另一个世界第一次杀人后不久,” 我承认,“在地球上我被抢劫了。当时我…… 我状态很糟,因为第一次…… 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压力巨大、精神紧绷,我差点也杀了那个抢劫我的小孩。就因为几百美元,我差点杀了一个人。”
“我猜你最后没动手,对吧?” 卡森医生问。
“就是那个打断我鼻梁的朋友阻止了我。” 我耸耸肩,“但如果她不在那儿呢?如果当时我是一个人呢?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嗯。很多人会认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使用暴力是可以接受的。” 卡森医生不偏不倚地说。
“我不知道。也许有时候是吧?但对我来说感觉不太对。在那种情况下不对。他只是个绝望的孩子,想弄点钱活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
“呃。后来我又碰到他,跟他聊了几句。然后也许 —— 希望能治好他妈妈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