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给别人绑上致命炸药，强迫别人为自己干活的人，就属于 “从道德层面可以杀” 的那类，尤其是被他们伤害的人动手。对吧？对。所以没问题。就这么干吧。海伦需要我帮忙救卡吉索和其他所有刚被抓的人。我应该这么做。这么做没问题。如果我想帮这些人，就必须这么做。这世界很糟糕，当邪恶发展到一定程度，只做一个从不杀人的漫画英雄是不够的。在某个临界点上，有些人生命的神圣性就变得不如他们所伤害之人的健康和幸福重要。看看我周围的情况，我怎么能不这么想呢？这是正确的事。我知道是这样。我必须这么做。
“……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海伦。” 我痛苦地小声说。
我浑身颤抖，那些我已经夺取的生命的记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本该很容易做决定。我应该能用逻辑做出选择，然后让身体服从。但一想到要杀人，就觉得无比可怕、令人作呕。光是想想我就抖个不停。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足够久，去完成必须做的事。
我不是个战士。我只是个来自《圣经》地带的懦弱、自私的中上层阶级小孩。我确实为了自卫攻击过别人，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一场混战，也不是为了求生而进行的绝望挣扎。海伦要我冷血地暗杀别人，趁他们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把他们杀掉。从绝对安全的位置发动攻击，无声无息地夺走一条生命。而我…… 我会犹豫。我做不到。
我不够好。我知道这一点。但这次让我害怕的是，尽管我有种种理由，我还是不知道自己不够好，是因为我杀不了这些人，还是因为我竟然希望自己能做到。
海伦叹了口气，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头靠近我。
“…… 好吧，” 她说，“没关系。我们不一定要今晚就动手。我明天再想别的办法。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叫醒我，好吗？”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显然是想休息一下。我仍待在床尾，很想依偎在卡吉索身边，但又怕碰到她，加重她的伤势。而且，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根本睡不着。我…… 此刻有点一团糟。
我漫不经心地留意着周围的房间 —— 嗯，大多是豪华的牢房。不出所料，走廊有守卫，所以就算我们能绕过门锁，还是得对付守卫。战斗结束后，我的灵视就失效了，所以我不知道守卫会什么魔法。我还是不知道那个该死的法术能持续多久，因为我甚至都没注意到它什么时候失效的。算了，这不重要。
我们旁边的房间才重要。我不会假装和船上的人有多亲近，尤其是因为我们一开始的策略就是不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们很多人在战斗后看起来比我和海伦伤得更重。即便如此，他们今天还是被安排了工作。就因为他们强迫我们干活，这就足以成为杀掉他们的理由吗？这样够吗？为什么在我已经做出决定之后，还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显然，奴隶就应该杀掉他们的主人。那为什么我就是个该死的胆小鬼呢？
女神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她的气息降临在我周围，仿佛在说 “你召唤我？” 我颤抖着，她轻抚着我的外壳，为之前战斗时没怎么关注我而道歉。只是有很多更有趣的事情发生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为自己不够有趣而道歉，但我强烈压制住了这种本能。她还是嘲笑了我。
女神，您为什么来这儿？我是说，我猜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因为您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您为什么要让我感知到您呢？您知道我发誓的时候根本不是有意召唤您，而且您平时也不会来寒暄。
这同样是个愚蠢的问题，我问出口后就觉得自己很傻。如果我要成为她的先知，难道不应该时不时地接受她的启示吗？我开始恐慌，但她很快让我安心，说我不用担心她突然这样现身去附身地球上的人 —— 那算是作弊，而且她神力的传播仍会掌握在已经使用它的人手中。但在她美丽的世界之树上？她觉得偶尔来看看也无妨。轻轻地推我一把，只是为了表示她的关心……
女神在我们楼上两层的房间里打了个响指，于是我用空间感知向上看去，正好看到今天早些时候指使海伦干活的那个海盗女人，正把我们船上的一个船员拖到椅子上，绑了起来。他看起来惊恐万分，那女人对着他大喊了一阵，但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之后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哦。她在折磨他。女神点点头，带着高傲的姿态慵懒地靠在我身上。确实有人在遭受折磨，女神表示认同。她刚刚还在思索我之前一直在想的问题。到底要眼睁睁看着多少战争罪行发生，我才会放手去做？
是不是要她向我揭示这些人所谓 “丰富的内心世界” 有多丑恶，我才会认同他们应该被消灭？是不是要她确切地告诉我，我的朋友们在接下来几天被强奸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才会行动？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我那些所谓 “深刻的道德思考” 才不再是继续无所作为的无聊借口？
我看着海盗折断那个人的一根手指，动作慢得我能看到骨头骨折、裂开，最后折断，我不禁畏缩了一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到底要进行什么样的审讯？
这重要吗？
我…… 我得去。我得帮他。我必须帮他。这…… 我是说，不管怎样我都完了，对吧？要么我会因为杀人而精神崩溃，要么我会因为坐在这里看着别人被折磨而内心煎熬。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 我得去。等等，女神这次现身的目的就是这个吗？就是为了让我没有机会不杀这些人？
女神笑了。别傻了，自由意志是存在的！拉钩发誓！
她消失了。我想尖叫，但我想我没时间了。
“海…… 海伦！” 我用一条腿摇晃着她，喊道，“海伦，我改变主意了！”
“哈？什么？哦！” 她惊呼一声，站起身来，而我则匆匆爬到墙边，开始往上爬。“等等，你要去哪儿？”
“他们在楼上折磨人！” 我低声说，“我得去救他！”
“哇，等等！” 海伦坚持道，“我们得先解决这层的守卫，不然我没法跟上你！”
我惊慌失措，根本没听进去，所以没有停下。我隐约知道我们应该停下来，应该按照海伦的计划行事，但唯一能驱使我克服恐惧行动起来的，就是这种紧迫感，这种纠正我所放任发生的事情的强烈需求。我沿着墙壁匆匆往上爬，很快就到了天花板，但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小心翼翼地把除了脚以外的身体都转移到四维空间，然后当我抬起腿要穿过这个固体物体时，我也把那只脚移出正常空间，只在穿过一半的时候抓住支撑点。
我把手伸进天花板，站到天花板中间。然后我继续往上爬，通过完全绕过固体物体，直接从里面穿过去。
就这样，我一口气跑上两层楼，终于来到正在进行折磨的那个房间。但等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没办法顺着空气往上爬去攻击她的要害，所以我想我只能砍她的腿筋，对吧？把她放倒在地，这样我就能刺她的心脏或者割她的喉咙之类的。但那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尖叫，然后我们就会被发现，接着谁也救不了！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手动触发炸弹项圈，对吧？哦，糟糕，这就是海伦要我等的原因！
那个人又一根手指被折断，他尖叫起来，我真希望自己能哭出来，但我又落了下去，从地板扭到天花板，然后借助重力从那里落下，落在海伦旁边的床上，弹了一下，把卡吉索吵醒了。
“嗯？怎么回事…… ？” 卡吉索咕哝着，疼得皱起眉头。
“海伦，对不起！我们得赶紧去，有人正遭受严重的伤害 ——”
“你们两个都闭嘴。” 海伦命令道，“她深知整个世界就是她的画布。”
她伸手摸了摸床柱，随着一阵咝咝声，床柱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一个男人痛苦尖叫的雕像，他抓着自己的脸，床柱的残骸刺穿了他。
“卡吉索，就躺着别动。你身上有炸弹，要是你试图伤害任何人，炸弹就会爆炸。”
“好。” 卡吉索嘟囔着，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
“汉娜，就…… 专注于你的目标。别管我在做什么，不然我们就完了。”
目标？什么目 ——
“她将吞噬他们的尖叫。” 海伦吟诵道，就在我们房间的门猛地被撞开，外面的守卫朝我们大喊的前一刻…… 但门和守卫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震惊地一颤，但接着我们门口出现一堵金属尖刺组成的墙，把我们困在里面，房间本身也扭曲起来，试图杀死我们，地面和墙壁上扭曲出刀剑和长矛，带着致命的意图。肾上腺素在我体内激增，我向前一跃，毫不费力地穿过被堵住的门口，用 “空间撕裂” 抓住那个人的脚踝。他单膝跪地，于是我跳到他背上，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倒下了，这是我今晚的第一个猎物。
海伦的手缠绕着混沌的黑色噼啪能量，一拳打穿了召唤出来的障碍物的一角，把它从门框上挖了出来。她把它拉回房间，消灭掉，接着摧毁了物质魔法师施加的影响留下的每一丝痕迹，把扭曲的墙壁削平，直到它们再次恢复原样。她的动作精准而熟练，没过多久，她就走出房门，把卡吉索锁在里面，还把尸体也消灭了。
“你能清理一下血迹吗？” 她若无其事地问我，“我要是清理的话，得削掉一点地板。”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佩服，还是该为她不让我吃掉我的猎物而生气。我施展 “净化” 法术，把最后的证据都藏了起来，海伦把我抱起来，自信地朝楼梯走去。她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拿着她雕刻的床柱。然而，我们刚爬上两层楼梯，就看到审讯室所在的走廊里有另一个海盗。海伦径直朝他走去，就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一样。
“嘿！” 他朝我们喊道，但接着看了看床柱，稍微冷静了些。“…… 那是干嘛用的？”
“船长要的。” 海伦耸耸肩，“也许是给他屁股用的？”
海盗开始大笑，但声音随即消失，海伦把我朝他的喉咙扔去。我把他的喉咙割开。他的身体无声地倒下，头滚落在地。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女神啊，我好饿。海伦销毁了尸体，我驱散了血迹，然后海伦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