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所料且所担心的,那个教徒远远地跟着我们,随着我们往城市深处走去,朝着特博霍从当地商人那里打听到的秩序派治疗师所在之处前进。我们在人群中小心前行,尽量贴着地面,想让尽可能多的人挡在我们和跟踪者之间,可那家伙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跟踪我们的是个登特伦男人,看上去神色紧张。
“我们该咋办?” 我写道。
“找个隐蔽的地方,” 卡吉索提议,“汉娜处理尸体。”
“哇,等等,什么!?不不不!” 还好,我还没来得及把反对这个杀人分尸计划的话写出来,特博霍就出面解围了。
“咱们可不能一上来就杀人啊,卡吉索。” 他责备道,“先去给我治伤,大白天的,在热闹的商业区,没人敢动手。”
“要是一直被跟踪,都没法找地方睡觉。” 卡吉索低声抱怨。
“也是。不过咱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到了。”
我们走进诊所,这是一间在大树树干上开凿出来的底层壁龛。所谓的 “门” 不过是挂在入口处的一块简单布帘,但好歹能挡住外面的视线。卡吉索轻轻碰了碰我,我立刻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他在外面守着这栋楼。” 我汇报,毕竟对于我来说,不需要视线也能感知。
她拍了拍我,然后我们在候诊区坐下,特博霍排在好些同样等着接受非紧急治疗的人后面。我们得在这儿待上一阵了,而我全程都得盯着那个跟踪我们的教徒。这家伙跟踪技术实在不咋地,随着时间推移,他看上去越来越紧张,似乎拿不定主意,是继续守着,还是跟进来,又或者干脆去干别的。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定,可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走了。” 我匆忙写道。
“嗯…… 跟上去?”
“我去?”
“我不能离开特博霍。但你行动敏捷,比那蠢货更适合跟踪。”
我不太想一个人去,但卡吉索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很擅长藏起来,即便没有穿梭到另一个维度的能力。我大概也没法用那招,因为这片叶子上似乎没有荒芜区域。在四维空间里,这里和三维空间一样平坦,也就是说,我要是想从 w = 0 的空间出去,就会直接穿过本该是泥土的地方,摔落到下面的叶子上。我倒是想到了几个办法来避免这种情况,但现在可不是试验的时候,我心里太紧张了。
“好吧。” 我写道,“你们待在这儿,这样我能找到你们。”
尽管跟踪这家伙的想法有些疯狂,但我觉得我们得弄清楚这个跟踪者要去哪儿,会不会带来麻烦。毕竟之前就发生过被敌人找来帮手袭击的事,要是他再带一群人来杀我们,那可就糟了。于是,我等跟踪者一扭头,就赶紧从房间里爬出去,顺着树干往上爬,免得被人踩到。
跟踪他简直小菜一碟,只要和他保持五十英尺以内的距离,他就压根没机会发现我。虽然在这儿没法躲进荒芜区域,但我只要找根树枝或者树干挡在两人之间,靠普通的物理遮挡就行。我爬过的时候,其他攀爬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几个还被吓得不轻,但只要发现我没什么威胁,大家也就不再理会我。毕竟在森林里,看到奇怪的小生物在树上爬来爬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追着目标狂奔时,沉重的呼吸声在我听来有些陌生。我之前的书肺在氧气效率和温度调节方面简直一塌糊涂,导致我的耐力极差。不过,书肺非常安静,也不会像诡异的气球那样在身体里不停地膨胀收缩。说实话,尽管书肺又奇怪又不方便,我还挺怀念的。现在我连身体内部都不再是辐射对称了,我的肺似乎变得更大,形状也更像人类的肺。但好歹有了这肺,我能勉强跟上一个成年登特伦男人的步伐,虽说他只是在走路,而我得一路小跑,但至少这么长时间下来,我没累到快断气。
我追着这个蠢教徒跑了足足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一个像是目的地的地方:一栋建筑上装饰着和教徒项链上一样的蜈蚣标志,正是这个标志让我能轻易认出他们。…… 我心想着,早知道这儿有这么个地方,之前就该想到。可真奇怪,很难想象教徒们会在城市中心堂而皇之地建一座公共建筑,但就像辛德里说的,他们被当作合法宗教。虽说叫他们 “教徒” 可能挺冒犯的,但他们之前想杀我,所以我才不在乎呢。
我跟踪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去,我则悄悄爬到形成教徒总部的那棵树外侧。靠近后,偷看里面的情况很容易,于是我趁机观察起敌人来。说实话,一切看起来都挺平常:几间卧室、几间书房、一个占了整整一层的类似教堂的大房间,还有一楼的一系列办公室,辛德里就在其中一间办公室里,正和一个看上去像是教徒首领的家伙聊天。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跳瞬间急剧加速。辛德里怎么会在这儿!?我几乎完全忘了自己跟踪的那个教徒,沿着树干外侧一路爬过去,直到紧贴着他所在房间的外墙。辛德里正和一个坐在华丽书桌后的高大登特伦男人交谈。这个登特伦人身着厚重的金属铠甲,我觉得很奇怪,毕竟穿着这么重的铠甲攀爬肯定很困难;我得承认,自己对登特伦人了解不多,但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登特伦人穿这么厚重的铠甲,就连城卫军都没这样。在他身后的武器架上,稳稳地放着一根大长矛。他的上双臂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正听着辛德里说话。下面的一只手在大腿上轻轻敲着,尾巴则因明显的担忧来回摆动。我悄悄爬到附近的一扇窗户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 希望能得到您的合作。” 辛德里说完,“您有兴趣吗?”
“非常感兴趣。” 这个登特伦教徒首领表示赞同,“我和你一样,也是混沌猎人。这么强大的一个法师就藏在离我家乡城市这么近的地方,要是不跟你合作,那可太荒谬了。”
哦。哦!嗯。好吧,辛德里之前确实说过他要做这些事,所以好像也没那么可疑。可我不喜欢他和教徒合作这件事,但是 ——
“那关于那个白色甲壳生物的信息呢?” 辛德里追问道,我瞬间感觉血液都凝固了。
“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它们对统一教的信徒来说非常重要。” 这个登特伦战士回答道,“但你得明白,这种知识通常只限于我们组织的高层知晓。在我们谈论这些之前,你得先表现出对我们事业的一定忠诚。”
“你说的就是你们的勒索那一套吧。” 辛德里叹了口气,“我可不会为那些总藏着秘密的人做事。”
“我说的忠诚可不只是捐钱。” 登特伦人从容地回应,“我藏着秘密不是为了敲诈你,而是因为这些本来就是秘密。我们不会和不忠于我们事业的人分享信息。但我可以告诉你:从你对这个‘生物’的熟悉程度来看,你面临的危险远比你意识到的要大得多。”
两人对视着,互相打量了一会儿,这时,那个原本该被我跟踪的家伙突然冲进了房间。
“圣骑士大人!” 跟踪者叫道,“我看到一个…… 哦。”
这位明显是圣骑士的哈戈罗,看到房间里的辛德里,挑了挑眉,跟踪者也犹豫了一下。
“呃,我是不是该…… ?我觉得这事儿很重要,但是……”
“说吧。” 哈戈罗说道,“我猜这可能和我们现在的谈话有关。”
“我…… 我看到它了,哈戈罗。” 跟踪者结结巴巴地说,“创始者的后裔。还很年幼。看起来像只没头的蜘蛛。”
哈戈罗点了点头。
“具体细节我们稍后再说。” 他下令道,“你可以走了。”
跟踪者离开后,哈戈罗转向辛德里。
“听起来熟悉吗?” 他问。
“…… 那家伙听起来吓坏了。” 辛德里淡淡地评价道。
“因为你面对的东西确实可怕。” 哈戈罗耸了耸肩,“我觉得你心里清楚,这也是你来这儿的原因。这样吧,你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要找一个你自己都声称攻击过你的宗教的圣骑士,我会尽力给你解释。”
我紧张地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想把这些线索拼凑起来。辛德里怕我?就因为这个去找我们的敌人?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 是一名灵能法师。” 辛德里缓缓解释道,“我的专长是沟通。我能将一群人的思维连接起来,从而更有效地指挥战斗。”
“很有用的魔法。” 哈戈罗友好地回应。
“在一定程度上,它…… 还能用来读心。” 辛德里承认,“我经常会接收到人们无意间通过连接传递的想法。那个…… 你叫它什么来着,‘创始者的后裔’?她叫汉娜。我们一起旅行好多天了,她是个善良的人,不擅长战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强大的秩序光环,所以想让她帮忙对付混沌法师。但和她相处得越久,我就越觉得有些…… 不对劲。她知道一些她不该知道的事,却又对一些不该忽略的事一无所知。通过我们的连接,我了解到她梦想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的科技先进得就像古老遗迹里的东西。那种感觉太真实,不像是幻想。”
“我明白了。这…… 比我预想中你知道的要多。” 哈戈罗承认,“你说得对。这个‘汉娜’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毁灭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