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的太饿了，以至于吃完最后一个鸡蛋后，还得用微波炉热些速冻香肠来吃。天呐，现在它们尝起来可真美味，满是咸香、鲜味，简直是人间美味。它们甚至都不是什么高品质的香肠，就是那种该用微波炉加热的，除了脂肪、钠和曾经是肉的东西，别无他物。但显然，曾经是肉的东西，对我新变成肉食性的味蕾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的牙齿像切一样，轻易地切开那些工业压缩的肉肠。我大块大块地吞咽，都不嚼一下，再用牛奶送下去。
我赶紧在购物清单上写上 “鸡蛋”，然后及时上楼，赶在弟弟之前溜进浴室。我又开始脱衣服，小心着我流血的手指，一听到妈妈洗完澡，我就立刻跳进淋浴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但和我平常恐慌后的解离状态不同，这并不是消极的。更像是一种禅意的流畅，我在日常中不断遇到问题 —— 妈妈打乱了做事顺序，我不能再吃麦片了，用指尖触碰任何东西都会流血疼痛 —— 但这些不像平常那样困扰我，只是像其他事情一样，给待办事项清单上又加了一项，我可以用同样的效率去解决。至少在我习惯性地坐下准备刮腿毛，然后想起其中一条腿的皮肤都快掉光之前，这种感觉还挺好的。真的是整条腿的皮肤，至少从膝盖以下。痒得难受，我得想办法处理掉它，这实在是…… 呃！
这感觉太恶心了，部分原因是它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皮肤已经死了，摸起来就像有人在摸我穿的一条特别黏糊、软塌塌的裤子。这比听起来还要恶心，而且这还没算上它看起来有多恶心。因为缺血而变得灰暗，我一动它就微微下垂、挪动，稍微一扯就会掉下来。但光是想到要直接扯它，让它撕开，就很可怕，就像试图扯掉倒刺而不是剪掉它一样。要是我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来把它…… 割掉就好了。
我舔了舔嘴唇，一想到这个，胃里就翻腾起来。不。绝对不行。我才不会吃自己的死皮呢！那太恶心了。当然，平常我也会做些类似的小事，比如嘴唇上有死皮的时候。我通常就用牙齿把它撕下来吞掉，呃…… 这可能算正常吧？我不知道这正不正常，但不管怎样，一小片死皮和吃掉我整条腿上的表皮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猜很多动物都会吃自己的皮，但我可不想。不过，呃，我想我的另一个选择就是用手撕下来，撕成小块，然后冲下马桶。或者就不管它，直到它在公共场合从我的裤腿掉出来，虽然平常我可能会这么做，但现在实在是痒得我没法不管。该死，我真的要在这两个恶心的选择里选一个吗？我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柔韧性，能把小腿抬到嘴边啊？
我犹豫着，抓住腿把它抬到脸前，真的很惊讶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柔韧性。不幸的是，腿一到嘴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咬了上去。我强忍着没哆嗦，感觉到牙齿毫无痛感地陷进死皮里，轻易地撕开皮肤，把它从身上扯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咬着，牙齿在还没完全长出来的外骨骼外面刮擦，没有伤到任何会疼的部位。咬了一口这极其湿冷的、曾经属于汉娜的部分后，我咽了下去。这…… 不太舒服，但也没我想象中那么恶心。我感觉自己在吃没调味、没加酱汁的普通千层面面条。基本没什么味道，但从技术上来说，仍然算是食物。这个认知给了我足够的动力完成这件事，我把还徒劳地附着在右腿上的人类皮肤割下来、吸进去、吞下去。现在我的外骨骼露出来了，在淋浴间清澈的水流下闪闪发光。
和之前一样，我的有机铠甲是骨白色的，不过当我用流血的手指戳它时，有红色的血丝顺着流下来。关节处并没有完全被覆盖，所以当我弯曲膝盖或脚趾时，能看到下面更柔软、漆黑的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一边吞咽着最后一点死皮，一边弯曲和移动着腿，被这些陌生却又属于我的动作深深吸引。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腿。当然，这很可怕，但远没有我预期的那么可怕。说实话，恐惧来自于思考这其中的影响：这会带来的问题，各种 “万一” 和 “糟了” 的情况。我害怕这条腿带来的后果。我害怕如果别人发现了会对我做什么。但是…… 我其实并不害怕这条腿本身，对吧？这本该是天生就令人不安的事，但不知为何，反而让我兴奋。我感觉更强壮了，感觉更对劲了。恐惧之下有一种兴奋的情绪在涌动，我有些犹豫，不知道如果我接受这种情绪会发生什么。
我因为某种情绪而颤抖着，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情绪，我站起来，把自己冲洗干净。有点担心我的手指还在流血，但流得不多，而且我最近已经经历过比这糟糕得多的情况了。我用卫生纸擦干手，因为不想把血弄到毛巾上，然后在擦干身体其他部位之前，先给手包扎好。和之前一样，我在腿上穿了好几层衣服：长筒袜和裤子，以防万一。今天的穿搭里还加了几副时尚的手套，我想从现在起，以后的每一套穿搭都得这样了。我可没那么幸运能长出可伸缩的爪子。…… 我应该尽快去购物。我想和艾达一起去购物。和她一起购物总是很有趣，因为她有精力让我保持活力，有直觉确保我不会穿得像个白痴，最重要的是，她不浪费时间。不幸的是，她还没回我短信。布伦丹极其讨厌购物，所以他就算了，但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去。也许秋会和我一起去购物？
…… 光是想到这个我就已经脸红了。该死，汉娜！你怎么这么同性恋啊！我是说，我可以去问问看。我平常今天会直播，但考虑到现在的变异情况，可能得暂停了，所以我基本没什么事，至少问问她有没有空也没什么坏处，所以…… 嗯。我想看看等我和她面对面时，我在社交上会有多没用。要是我忙着被 “女孩真漂亮” 分心，连问都问不出口，那就全白搭了。
好吧，最后再检查一遍我的心理清单。我穿好衣服了，背包里有医疗用品和备用手套，而且我没再发现要脱落的死皮。因为现在检查身体哪些部位要脱落，已经成了我早上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很美好啊？不过一切似乎都准备好了，于是我背上背包，享受着皮肤下新长出来的肢体移动带来的陌生感觉，然后大步走向公交站。
天呐，我真是个怪胎。我应该对此感到更怪异才对，不是吗？我想这其中也有某种程度的自我肯定吧。我看过医生和心理治疗师，和他们谈我的梦，他们的普遍看法一直是我只是经历了一种奇怪的睡眠瘫痪症，而不是真的缺胳膊少腿。我是说，当然，我也相信他们，因为我为什么不信呢？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他们都错了这个事实。他们错了！我那个疯疯癫癫的心理治疗师错了！
“汉娜？”
我猛地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嘶嘶声，双手举起，新长出来的爪子隐隐作痛。然后我看到了布伦丹，这次他在很礼貌的距离外就出声示意了。我眨了两下眼，深吸一口气，放松身体时，感觉血涌上了脸颊。该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被人悄悄靠近真的吓到我了，但现在这都怪我自己太分心。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开。
“哦，呃，嗨，布伦丹。”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别担心。
“嘿，汉娜。” 布伦丹慢慢地回答，盯着我的手套。“手爪长出来了？”
“哦，啊，是的。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在长出来。我，呃，试着弄清楚怎么控制让我变形的那个法术，结果就有点…… 加速了这个过程。”
“哦，是吗？” 他挑起一边眉毛，走到我旁边。“比如呢？”
“这儿，这儿！” 我咧嘴笑着，朝他伸出手，做出讨要的动作。布伦丹很配合地伸出胳膊，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好让我能扭动新长出来的肢体。他眼睛瞪得老大，脸也红了，我立刻希望自己当时能机灵点拍张照，这太搞笑了。
“扭啊扭。” 我自顾自地咯咯笑着，从身体里面戳他。他的脸更红了，把手抽了回去，这让我笑得更厉害了。他真是个呆子！
“那…… 那是什么东西？” 布伦丹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 我兴奋地回答，“我能确定它们是肢体，但位置有点低，不像胳膊，又有点高，不像腿，所以我觉得它们会变成某种比胳膊和腿更特别的东西。我想我会慢慢知道的！”
“呃…… 好吧。” 布伦丹点点头，挠了挠脸颊，“实际上，你看起来对这事儿超级兴奋？这挺…… 让人意外的，但看到你这样也挺好。”
“别误会，这事儿确实很诡异。” 我向他保证，“今天早上我不得不把腿上一半的皮吃掉，我右膝盖以下基本都变成外骨骼了。我特别害怕被别人发现，但，呃……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已经知道了，而且你也不介意，所以我能跟你聊聊这事儿，感觉还挺不错的。我觉得比起这些变化本身，我更害怕因为这些变化别人会对我做什么。因为…… 你知道吗，在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世界里，我其实不怎么介意睡觉的时候变成蜘蛛怪物。”
布伦丹缓缓点头。
“说实话，听到你这么说真好。” 他承认，“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诡异，但既然你反正都在变化，知道你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也挺好的。要是你在这一切之上还得忍受性别焦虑，那就太糟糕了。我猜你没有这点还挺奇怪的，但这种奇怪是好事。”
“这是你喜欢的那种奇怪，对吧？” 我开玩笑地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你卖出去过你画的委托作品吗？”
“哦，嗯…… 卖出去过一些，实际上。” 他尴尬地确认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你的账号，好让我买一幅啊？”
“绝不。”
“我可以让你摸摸我的腿。” 我诱惑他。
“你本来就会这么做。” 他立刻反驳，“话说回来，你今天想一起出去玩吗？还是要在 twitch 上直播？”
“呃…… 实际上，我在想要不要去买新衣服。你懂的，因为我需要更多东西来遮掩一下。但要是买得快的话，之后我可以去找你？”
“行啊。” 布伦丹耸耸肩，“你和谁一起去？你和艾达和好了？”
“…… 没有。” 我嘟囔着，“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别人一起去？”
布伦丹只是平淡地看了我一眼。
“呃，好吧。我想邀请秋和我一起去，因为她看起来很酷，而且我想感谢她帮我清理了好多血。”
“要是有人想通过带我去购物来感谢我，我觉得我不会太喜欢这个人。” 布伦丹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啊！” 我抗议道，“但是…… 你懂的！她是个女生，而且…… 呃，我猜假设女生就喜欢购物有点性别歧视 ——”
“确实是。” 布伦丹好心地肯定道。
“—— 但我希望这是那种她至少有人陪的话会稍微享受一下的情况？然后，你懂的，我们在商场，如果进展顺利，也许我可以问问她想不想看个电影之类的。”
“什么？” 布伦丹问，“抱歉，你刚才突然嘟囔得特别小声。”
“没什么！没什么事。”
“听起来可不像没事。” 他继续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我会咬你的，布伦丹。” 我威胁道，“别以为我不敢。”
这总算让他闭嘴了，他甚至像有点尴尬似的把目光移开。哼！很好！他就该为那样取笑我而感到尴尬！这报复效果出奇地好。没过多久公交车就来了，因为我不想在拥挤的公共交通工具上谈论我变异的怪物身体部位，所以布伦丹就给我讲起了塔巴希族拳术邪术师斯克里克塞尔的冒险故事。斯克里克塞尔是个猫娘，她将指虎作为契约武器召唤出来，用恶魔能量强化它们，然后以她痴迷鲜血的赞助人的名义把别人打得屁滚尿流。显然，5 版《龙与地下城》官方并没有拳类武器的属性设定，但这种设定很容易自己在家修改，而且地下城主也默许了。很明显，她是邪恶阵营的…… 而且她是团队里唯一的邪恶角色，所以布伦丹就能尽情让斯克里克塞尔扮演一个不受约束的小捣蛋鬼，只是因为被团队里的救赎圣骑士实际上收养了，才没大开杀戒。和 35 版相比，布伦丹其实不太喜欢 5 版，但《龙与地下城》终究还是《龙与地下城》，真正的乐趣来自于角色扮演，而不是游戏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