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顺利吧。” 我承认,“数据在慢慢上升,所以我想我做对了一些事。”
“我还是不敢相信有人会坐着看你玩那些东西。” 妈妈随口说道,看起来真的很困惑。倒不是…… 有冒犯的意思,也不是在指责我什么。但我还是立刻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就好像受到了言语攻击一样。
“这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我问,“你和爸爸也会坐着看别人踢足球之类的。”
“没错,但那些人会动啊。” 妈妈反驳道。
对此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不是我没法继续解释,而是我早该知道不该挑起这个话题。我们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来回争论,如果我不让她最后说了算,就会被指责爱抬杠。我想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然也会有问题,但妈妈只想聊那些我一点都不想聊的事。我得换个策略。
“你工作怎么样?” 我问。
这让她开始抱怨她目前签约的公司,还有她为公司做的所有法律工作,当然为了保密,很多内容都经过了大幅删减。…… 大多数时候是这样。有时候她会不小心说漏一些法律上不允许说的事,但她这么做的时候,我还挺喜欢的。这让我想起她也是个人,有时候也需要发泄。她会不堪重负,也会犯错。她时不时也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这就是为什么她这么坚持要我和弟弟花时间陪她。她工作之外其实没什么朋友,而且她总是抱怨同事,我都不确定她在工作中有朋友没。我觉得她的律师事务所偶尔会有内部聚会,有时候她会去,但说实话,我觉得她比我还不喜欢大型社交聚会。这可真不是一般的不喜欢。
我们家没人被诊断出什么问题,但我们家人都不太符合典型的神经类型。
“问问我工作的事!” 妈妈终于说完…… 不管她在说什么之后,爸爸说道。我刚才只是随便嗯嗯啊啊地假装在听。
“亲爱的,我们马上要吃饭了。” 妈妈抗议道,往我的盘子里放了些煎饼。嗯,至少有煎饼吃。
“哎呀,这件事没那么恶心啦。” 他坚持道,“前几天来了个病人,大概二十七八岁,三十出头的样子。因为一颗阻生犬齿横着长出来,还挡住了一颗门牙,所以他还有好多乳牙没掉。那颗犬齿可大了!他另一边的犬齿长得倒是正常,在嘴左边就像吸血鬼的尖牙一样,但右边就只是颗磨得只剩一点的乳牙!几乎和旁边的牙一样长。反差特别逗。”
嗯。我好奇吸血鬼是不是真的存在。我猜没有吧;魔法是真的,没错,但我知道的唯一一个魔法生物(我自己)和我读过的任何都市奇幻小说里的都不一样。我敢打赌,不管哪个魔法秘密社团存在,肯定都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
“说不定就是他把新冠传染给你的。” 妈妈嘟囔道。
我任由他们俩聊,趁他们分心,赶紧掀起口罩,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口美味的、淋了糖浆的煎饼…… 嗯?不知为何,今天这一批煎饼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 不。不!难道我不喜欢煎饼了吗?我收回之前说的话!可恶的怪物变形,诅咒你!诅咒你一千遍!你给了我新的肢体,却夺走了我的爱好!你怎么能 —— 哦,等等,妈妈还在做香肠。她往我盘子里放了些,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咸香的味道 —— 或者像爸爸会说的 “鲜味”—— 放大了一百倍,刺激着我大脑里每一个能产生内啡肽的地方。好吧,怪物变形,我原谅你了。你可以继续按你的节奏毁掉我的生活了。
没过多久,我弟弟也晃晃悠悠地下了楼,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连个招呼都没打。我倒觉得挺好。我和弟弟简直是两个极端:他个子高,我个子矮;他爱运动,我是个书呆子;他皮肤黝黑,我肤色苍白;他爱聊天,我很安静。他甚至对电子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觉得这太可惜了。要是有个能一起玩《任天堂明星大乱斗》的兄弟姐妹就太棒了,但没有。不知怎么的,家里的女孩成了游戏玩家,男孩却成了爱八卦的讨厌鬼。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来了,就能把注意力都从我身上引开。妈妈对他的盘问比对烤香肠还狠,但至少她做了足够多的食物,让我能多吃一些。好多好多。我希望还有鸡蛋,但是…… 呃,我昨天全吃光了。我不知道明天吃什么,但到时候再说吧。我很讨厌自己因为爸爸得了一种可能致命的病,就庆幸能在早餐桌上戴着口罩,可在变形开始之前,家里有人得病的话,我可能会吓坏的。我真的不想染上瘟疫,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对这事儿都这么满不在乎。
“我会从公司拿些唾液检测试剂,确保我们其他人都没被感染。” 妈妈说道,“但现在先别和你爸爸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整整一个被迫的假期,却没人陪我!” 爸爸哀叹道,“这周谁都不许对我们的网飞观看记录评头论足,我会很绝望的。”
我本来就拼命想躲开全家人,现在又多了个理由。我觉得妈妈和弟弟在防止病毒传播这件事上不会那么上心。他们在室内肯定都不戴口罩。…… 不过我猜他们也没经历牙齿变异这种事。话虽如此!
我瞥了一眼手机看时间,觉得差不多快到公交车到站的时间了,这样我就能找个礼貌的借口离开。我等家人分心的时候,一下子把剩下的食物全塞进嘴里,煎饼和香肠一起。但当我试着闭嘴时,我意识到两件事:我的下巴脱臼了,而且我的牙齿已经不适合咀嚼了。我只好把整块蛋糕和肉囫囵吞下去,过程中还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声。弟弟朝我这边看过来,我赶紧背过身,抓起一些水把食物冲下去,然后重新整理好伪装。我抓起背包朝门口走去,假装没看到他,脸涨得通红。
“你要出门了吗,小汉娜?” 爸爸问,“要是你愿意,可以开我的车。”
我眨了眨眼。嗯。我想他不会开车去上班了,对吧?但是…… 啊,我不想让布伦丹一个人坐公交。
“我想还是坐公交去学校,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开车去上班?” 我试探着说。
“当然可以。” 他同意了,“不然你也没法去上班。”
“对。没错,有道理。”
“爱你,汉娜!” 爸爸喊道。
“我也爱你。” 我回应道,心里充满了愧疚,因为我知道这是假话。我多么希望这不是假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走出家门,立刻意识到自己拒绝开车是个笨蛋行为。我本可以直接开车去公交站接布伦丹。然后我们就能开车出去吃饭了!蠢,蠢,蠢。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不知为何本能地不喜欢开车去学校这个主意。
我想这只是因为这不是我平常的习惯。
我在公交站和布伦丹碰面,告诉他爸爸新冠检测阳性的坏消息,还跟他说我手指上的爪子已经完全长好了。不过,比这更重要的是,我跟他讲了我超棒超厉害的清洁法术。
“你当然会对获得六分之一的戏法术比你身上发生的其他所有事都更兴奋。” 布伦丹干巴巴地评论道。
什…… 他怎么能这么说!
“嘿!” 我抗议道,“我的魔法可比一个小戏法厉害多了!给我一袋彩虹糖,我能瞬间按口味把它们分别装进不同的小袋子里。”
他张嘴想回应,又闭上,然后又张开。
“…… 靠,好吧,这确实挺厉害的。” 布伦丹承认道。
“对吧!?”
“现在我光是想象女神出现,然后被要求给你分拣糖果的场景。” 他若有所思地说,“想象一下那会是什么感觉。”
“哦,我是说,我现在还不能为了这个法术召唤她。我还没给它命名,而且只有说出法术的名字她才会出现。”
“…… 所以那次车子的意外比本来就不必要的情况更没必要了?”
“闭嘴!那是个意外!”
我们一边友好地拌嘴一边下了公交,之后很快就分开了。我真的得找个时间让他看看我最近变异出的怪物部位,但不幸的是我今天要上班。我想如果我打电话说爸爸得了新冠,也许能请今天的假,但我又没症状,这么做感觉只是我偷懒。按理说,就因为有可能把新冠传染给顾客,我应该待在家里,但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在没戴 n95 口罩的情况下靠近爸爸了。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太可能被传染,但还是非常非常害怕会被传染。
…… 等等,实际上。我会感染新冠吗?我现在有点像半人半虫,而且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像虫子。新冠对其他哺乳动物影响都不大,而且可以确定它不会感染无脊椎动物、鸟类、爬行动物或两栖动物。我想从技术层面讲,我现在还是以哺乳动物的特征为主,毕竟我还有头发和胸部之类的。…… 哎呀,天呐,我都没考虑过这个。我越来越不像哺乳动物了!我希望我的胸部别掉了,我真的很喜欢它们。